五九零、心境
陸敬新聽了一語不發。沈若複卻道:“大師伯不是要你忘卻許多事情,而是要你忘卻這許多事情給你心中帶來的喜怒哀樂。這些喜悲才是你總是拋不開,忘不掉的緣故。其實真如大師伯所說,一切皆是空,有何不可忘記呢?白龍死了,咱們雖說都難過,但時光卻不會因此停頓。你忘卻了這些心思,還有什麽會不能忘卻呢?”
韓一鳴搖了搖頭,大師伯在要自己去青龍處時說出這話來,他不能不去細想大師伯的意思。沈若複卻道:“師弟,你記得什麽呢?”韓一鳴歎了口氣:“師兄,我記得太多事情了。”沈若複卻搖了搖頭道:“我卻不這樣認為,我隻認為你記得不多的事情。你所記得的,不過是你的喜怒哀樂罷了。”韓一鳴還未出聲,陸敬新已道:“除了這些,還能記得什麽呢?”韓一鳴正想辯解說自己記得的不止於此,沈若複已道:“所記得的,不過是自己的心境,小師弟,你忘記了自己從前的心境,就無所謂記不記得了。”
片刻之後,陸敬新道:“小師弟,我師父要你忘卻這許多,乃是要你帶著平靜無波的心境去見尊者或者尊使。你記得這許多,在尊使麵前,著實不便。我猜著尊使傳言讓你前去,為的就是讓你說出你所知曉的金蛟的過往,以追尋她的下落,從而斬草除根。”沈若複道:“師兄說對了一半,我想隻怕還有逍遙的下落,也會成為尊使的心頭大患,因此才定要召你前去。”
他們二人所說,也正是韓一鳴心中擔憂,青龍一直不曾前來追究小乖的下落,但他心中卻是不安。越來越不安!隻盼小乖真的能夠逃脫青龍的指爪,卻知青龍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小乖。小乖才五百年,在青龍麵前,隻會不堪一擊。連近兩千年靈力的白龍在青龍麵前,都被它輕鬆容易就擊敗,那隻活了五百年的小乖,無疑就是去送死。但青龍卻不會以小乖的年幼作為不再追究它下落的緣故,隻因小乖要是長到一定的年限,說不定就會是青龍的勁敵!
雖說誰也不會說出小乖會成為青龍的勁敵。但青龍這樣的大肆征討,韓一鳴已認為超越了龍不與外族通婚的緣故了。私心裏曾想,是否為了鏟除將來的勁敵?但此想法不過一閃即逝,不去細想。青龍是主掌東方的神獸,自己怎能有什麽胡思亂想?倒也不是不能胡思亂想,卻是不便胡思亂想,恐怕為它所知。
忽然沈若複“咦”了一聲,道:“師兄、師弟,你們隻管聊著,我去去便來。”卻聽陸敬新也站起身來道:“嗯,我也出去片刻,小師弟,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即刻便回來。”說著二人出去了。韓一鳴獨自坐在屋內,到底要如何忘卻自己心中的許多事情呢?記得這許多事情,隻怕到了青龍麵前,這些想法都一無遮攔,結果是小乖與金蛟一個都保不住。可是要忘記這許多過往,如何忘卻呢?
他在屋內坐了一陣,對於這忘卻,果真是無計可施。隻能興歎,隨後又拿起來,一章章看了下去。這是大師兄給自己挑選的,其中會有什麽奧妙呢,他全然不明白。此時讀比起當年對著先生來,真是用功了許多,絕不偷懶。可這許多中,卻全然沒有一個能讓自己明白的例子。大師兄的用意到底在哪裏呢?
忽然又想起陸師兄說的話來,不覺又放下來,沈師兄真對大師兄有許多不滿麽?韓一鳴也看不明白這一點,沈師兄不是一個待人尖刻之人,大師兄也是一個心懷廣闊之人,這兩人之間會有不和麽,他同樣也看不出來。可是聽了陸師兄的話,再想沈師兄的言談舉止,卻又覺陸師兄所說並非全然不對。自從遇羅姑之後,凡事提到大師兄,沈師兄都似十分阻攔,隻是當時韓一鳴並未察覺。這原也怪不了他,他本就沒什麽經曆,不見得事事都能夠清楚明瞭。陸師兄可是百歲以的年紀,能看透其中的不同從前之處,也並不在韓一鳴意料之外。同門一脈,何必如此呢?倒是真有了適合的時機,得好好勸勸沈師兄才是。
正想著,忽然見沈、陸二人一前一後走進靜心院來。沈若複走在前,陸敬新跟在後麵。沈若複倏地收住了腳步,與陸敬新小聲說了什麽,陸敬新點了點頭,也小聲說了句什麽。二人全然不曾關注到韓一鳴正對著窗外,隻是說了兩句話,便各自進屋內去了。靜心院中沒有了眾人身影,出奇的寂靜,韓一鳴從來不知靜心院中沒了師兄們,會是如此的靜寂,靜寂得自己心裏都有些發毛了。正要拿起來繼續看,隻見陸敬新與沈若複都各自由屋內出來,二人已背了寶劍,結束了腰帶,腰中掛著行囊,竟是要外出的模樣!
韓一鳴不禁有些吃驚,二位師兄這是要下山去了麽?看這情形便是二人要下山去的模樣,隻是自己卻不能跟著去了。自己須得跟著丁師兄去尊者或尊使之處。哪二位師兄這是要去何方呢?看著二位師兄已要動作,連忙叫道:“二位師兄,你們這是,這是要去何方?”
沈若複回過頭來,對他一笑,卻不言語。陸敬新道:“小師弟,你有你的去處,我們也有事要去辦?師弟就不必問了。過後你會知曉的。”二人都不說要去何方,韓一鳴本來還想在他們回來後請教他們自己如何能夠忘卻那許多事情,能夠救得金蛟與小乖的性命。可是他們卻要先他一步出門去了,倒將他一人拋在了靈山之!
韓一鳴見二位師兄都沒有透露去向的意思,收住了口不再問下去,可心中,卻還是希望得知二位師兄要去向何方的,畢竟大家一路同來,此時他們一走,無由的感到心內油然而生的孤單。隻聽陸敬新道:“走罷,沈師弟,咱們早些趕過去。這路還不知要多少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