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五,月圓花開
他正想走開,白櫻忽然不見了蹤影。韓一鳴看了羅姑一眼,她依舊虛坐在離地約半尺之處。忽然她身後有什麽一動,韓一鳴定睛一看,一株花木,自她身後生長出來!這株花木一生長出來,便極是茂盛,不多時,已長過頭頂,成為一株枝幹繁茂的花樹。月光之下,隻見枝幹修長俐落,枝條強勁。麵的葉子都色澤深沉,即便是月光之下,韓一鳴也看到了那葉片極是肥厚,並浮有一層脂光,反映著月光。花瓣自花苞之中掙了出來,便極盡怒放,從未見過一朵花能夠在瞬息之間讓自己清楚看到它的開放,禁不住站住了腳,疑目細看。
便在這瞬間,許多枝條之間,都冒出一個個圓滿的花苞來。這是白櫻師叔的本身麽?韓一鳴不言不語,也不閃開,抬頭看了看夜空。空中一輪滿月,今夕何夕,他是全然不知了。但那輪滿滿圓月卻告知他,不是月半便是十六。這兩個日子都是月亮最為圓滿的時刻,也是師叔修行的大好時機麽?正在想間,隻聽輕輕的一聲“啪”,一個花苞綻了開來,一片片白如霜雪,花瓣厚實的花瓣,自花苞之中掙了出來!
那朵花一綻開,便有好幾個花苞都跟著綻開來,朵朵都是再清冷不過的白色,花瓣都十分寬闊厚實,每朵花,都有著一抹深藍。雖是深夜,韓一鳴還是一眼便認出那是深藍。與他曾在白櫻衣裙、脖頸之間見的那抹深藍一般無二!韓一鳴呆呆看著那幾朵白花,都有碗口大小,卻全然不潦草粗放,反而是細膩優美。同是白花,韓一鳴記得的雪蓮,是遺世獨立的出塵美麗,清秀得仿佛是自天滑落下來的一片雪花,落在世間,從而生成那遺世獨立的美。而白櫻,她的本體,藍櫻,卻是十分安靜的從容,無論怎樣看,都覺她來自塵世,卻高於世塵,不染紛擾,安靜從容。
韓一鳴記得母親最愛的花是芙蓉,家裏後園之中種了許多木芙蓉,自然也養了許多水芙蓉。水芙蓉他倒不曾細看過,但木芙蓉每每落下地來,都會被他母親拾起來,放在窗台之,那不能被簪在頭,配在襟邊的木芙蓉,幹淨而輕柔,配在何處,都會玷汙了幹淨顏色,使其蒙塵。眼前這株藍櫻,比起木芙蓉來,清秀幹淨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配在襟邊,簪在發際,也是如此清靈。與木芙蓉全然不同。
他站在一邊呆了一陣。藍櫻已開出無數朵花來,都是碗口大小,一色雪白之有著一抹或兩抹藍色,韓一鳴今晚難說是一個極好的修行時刻,因此師叔與羅姑一同出來在這湖邊汲取靈氣了,月光也是有精華的,洛月便是對月修成人形的!自己先是在此處與羅姑絮絮叨叨說了那許多話,這時又站在此地不走,難保不打擾她們,想到這裏,轉身向後走去。
走出去幾步,再回過頭來,羅姑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而那株藍櫻,依舊在湖邊,隻是已開得滿樹是花,朵朵圓滿,隻怕已開了幾百朵,連花枝都壓得低了,花葉是早已被花朵遮掩得看不到了。遠遠望去,月光於雪白之中微微有著幽藍,那滿樹繁花也發出幽幽藍光,卻是因太過潔白,因而發出幽幽藍光來。韓一鳴看了一看,轉過身來,再向前走去,轉眼已走入樹林,夜晚的樹林光線黯淡,忽然前方樹林之中,有一點異樣的亮光一閃即過,他立時收住了腳步。
靈山之,應當不會有外人前來,韓一鳴收住腳步,卻是因那一點光亮一閃,他眼前便閃過一對水晶般晶瑩璀璨的眸子來,深深淺淺的紫,一時間都迸發出來,湧入他的眼簾。紫裳!她又回來了,還在靈山之!
雖說紫裳也是他的師叔,但有了紫依師叔的遭遇在前,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她不是先前才離開靈山麽,這個時候又來幹什麽?她去而複返,有些令韓一鳴不安。回頭遙遙向著湖邊看去。湖邊樹林都近乎於黑色,湖水也近乎於黑色,隻是麵一層清光輕輕流動,一輪圓月映在水中。而湖邊的那株藍櫻,便是離得極遠,也看得到花開極茂,枝條壓低,此時遠遠看去,不知是水光相映,還是藍櫻本就有一層瑩潤光澤,整株花樹都籠罩在了一層輕綃一般的白光之中。白光也泛著淡淡幽藍,由地而起,那本就潔淨的花瓣,越發顯得幹淨從容。
站了片刻,韓一鳴回過頭來,那一點光亮又是一閃。紫裳,她就在此處。韓一鳴極目四望,卻是看不到她身形。她又不著素衣,紫色衣裙在這暗林之中,並不醒目。韓一鳴想要出聲,卻是有些可憐紫裳。她不能光明正大靈山來,因此才在這暗夜前來,自己隻要一出聲,她便得離去!靈山畢竟有著許多她的過往,不為人知的過往,並不止是她的修行起始,她才會這樣又愛又恨,難棄難離!實是不忍出聲,讓她連站在此地的機會都沒有。
在心中歎了口氣,羅姑說得容易,可要忘卻是多麽的難。自己忘卻不了,紫裳又如何忘卻?但始終不敢就這樣離去,畢竟此時下方有白櫻師叔與羅姑。羅姑此時都是個女童,狂飆想必不能出來。它是靈獒,在世間可以百無禁忌,但在靈山之,萬物有靈,它全然沒有了優勢。即便出來,白櫻師叔這一關,它便過不了。它雖厲害,可到底已然隻是一股靈氣了,不見得是師叔的對手。
站了一陣,眼前已飄過幾回那對紫眸,紫得如水晶一般晶瑩勇透的紫眸,每次都狠狠瞪他一眼。韓一鳴越發肯定自己站在這裏是才對,她為何如此痛恨自己站在此處?雖說自己這點修為不能與她相提並論,但她要越過自己,便不能無聲無息,不知她身在何處,但隻要她有了聲息,湖邊的師叔與羅姑就會有所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