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二、殺心
隻是不知大師伯那時是為何要救金蛟的?是看不過眼,還是為了今日打算?如今這些疑問都不可追究了,追究也沒了益處。金蛟身上的淡淡光暈暗了下來,漸漸變為灰白。再過得片刻,已朽破開來,如同一塊千年被山風侵襲,雨水衝刷的巨石。韓一鳴歎了口氣道:“要不我們將她埋了罷。”靈心道:“不必罷,要埋麽?她變成這樣了,也沒人會打她的主意了。”韓一鳴看了看她的骨骼,終有些不放心,道:“可我總是怕別人前來打她的主意。”
靈心道:“嗯,那好辦,不必埋,看我的。”她看了看四周,伸手在空中一抓,韓一鳴隻覺地上有了一股旋風,吹得衣襟飛揚,靈心手在空中一抓,再攤開來,手中已抓到了不少草葉。靈心道:“用這個掩住她可好?”韓一鳴道:“好!”靈心將對著手中的草葉吹了口氣,韓一鳴已見她手中的草葉生長起來。靈心將手中的草葉放在地上,對著它們似是念了什麽,韓一鳴隻看到她口唇微動,想要細聽時,她已止住了,伸手向上一揮,地上的草葉向著四周蔓延開去,如同一層絨絨綠毯,不多時,已將金蛟蓋住了。
靈心的法術,果真是十分神奇的,韓一鳴看她不過是素手輕翻,便翻出這一片濃綠來,也是十分意外。紫裳也是這樣輕輕巧巧,就弄出一片鋪天蓋地的藤蔓來,她弄出來的這些藤蔓,還救過韓一鳴的命!雖說隻是瞬息之間,但他便是這瞬息之間得了性命的。
韓一鳴忍不住道:“你真像你師父,連法術都一模一樣!”靈心看了他一眼,停了下來,許久之後,才道:“你是說我像紫裳麽?”她對紫裳向來不稱為“師父”。但直呼其名,卻是初次,韓一鳴想要對她說,你不能這樣稱呼你的師父,可看了看靈心,卻又忍住了。她不過是一朵花而已,還要跟她認真麽?她不懂的實在是太多了!
靈心道:“我可不願意像她!”她對著前方,遙遙夜空,道:“她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我可不願意我如她一般。”韓一鳴忍不住道:“她有許多難過的事。”靈心道:“是呀,因此我不願意像她,我不願意難過。”她歎了口氣:“以前她總對我說我什麽事都不懂,但我也不知為何我現下忽然看明白了許多事情呢?”忽然她手臂上纏著的小蛟龍扭了扭身軀,將靈心的手臂勒出印痕來。它一扭動身軀,便發出淡淡光澤來。韓一鳴無論怎樣看,都覺小蛟龍太過醒目了,若是被人看見了,隻不定會對它動念頭的。那靈心也就危險了!
他盯著靈心的胳膊細想,靈心卻去取了一隻珠子出來,在手臂上尋到小蛟龍的頭,將珠子對著它的頭迎了一迎,小蛟龍眼都不睜,閃電般張來開口來,咬住了珠子。它的口於它自身來說,不算小了,但於那顆珠子來說,卻還是太小了。咬住了珠子,已將它的口撐得極大。靈心看它咬住珠子便不動了,停了一陣,再要取那顆珠子,已取不出來了,小蛟龍看似一動不動,但咬得卻是極緊。靈心隻得縮回手來:“它咬得太緊,我都拿不回來了。”
韓一鳴道:“它盤在你臂上,會很沉麽?”靈心搖了搖頭:“它很輕,我不覺有什麽不便,不過它不勒我就好。”韓一鳴點了點頭,再低頭看時,小蛟龍已又不動了,並且它的頭藏到了靈心手臂內側,身上的鱗片也不顯眼了,它看上去如同一隻尋常人家女子戴在臂上的鐲,隻不過非金非玉,有著極淡的白光與黃光!韓一鳴道:“還好它現下不起眼了。也不知它該叫個什麽名字?她也沒它取個名字便……”她,指的是金蛟!
靈心道:“我很喜歡我的名字,我給它取個名字罷。叫它靈悟怎麽樣?”韓一鳴心想,你自己的名字已與師祖的名字相衝了,它也這樣麽?但想靈心或者都不知曉師祖為誰,這二字為何物,不能與她計較,便道:“嗯,好,不過不知它可會喜歡。”靈心橫了他一眼道:“我取的名字,它便該喜歡!”二人說話之間,前方金蛟長眠之處,已長得鬱鬱蔥蔥,不止長滿了青草,連樹林都長出來了,任是誰,也不能得知這裏埋著的,曾經是能化為絕美女子的金蛟。
二人站了一陣,靈心道:“好啦,還站在這裏麽?不會有人知曉了。咱們走罷!”韓一鳴歎了口氣,再看四周,靈心的法術果然將這裏交織銜接得看不出異樣來,金蛟的靈氣已消散得幹幹淨淨,就算是青龍來了,將她自地底翻出來,也無礙了。靈心伸出手來,手心有一圈白光:“這個是要還你的麽?”她手心的是困龍圈,韓一鳴道:“這個是大師伯的。你還我罷,我收著。”靈心將手在他手心一拍,那圈白光已印在了韓一鳴的手心。
二人回到丁五藏身之處,天邊已有了淡淡曙光,丁五抱著如莘,坐在樹下,靈骨坐在另一邊。他們挨了近來,靈骨一動不動,丁五睜開眼來,道:“師弟,你們回來了!”韓一鳴點了點頭,丁五問及事體,韓一鳴將金蛟的事說給他聽,說完之後,丁五久久不語。坐了一陣,再問起前來尋找金蛟之人,韓一鳴道:“是天花道長,不知他自何處察覺到了這裏的蛛絲螞跡,尾隨而來。這一晚,可是來了兩三回的,誌在必得的。不過如今麽,隻是一切成空了。也不知他死了沒,他要是沒死,我可真……”
忽然看見丁五頗有不讚同之色,收住了口。靈心道:“你們說那老道人麽?死了,死得透透的。誰也擋不住那一砸的。”丁五道:“師弟,師妹,雖說天花道長有些讓人不齒,但我還是不想由我們親手來結果他。師弟,你有殺心了。從你一劍砍了虞衛佑之後,你就有殺心了。”韓一鳴並不否認,丁五道:“我隻能對你說,對方若不是什麽元凶首惡,惡債累累,你都不要動手結果他。他作惡,自會自己撞在自己的惡上,凡事不都是有因便有果的麽?你不用想什麽替天行道,他罪該萬死,這些不過是殺人的借口。我們如何能夠將自己當做天呢?我們也不是天,不必替天行道。”韓一鳴道:“那我便該看著他們繼續作惡麽?”
丁五道:“那倒不是。可是世事不是你看是對,我看是錯的麽?你怎能將你的對錯當成別人的對錯呢?”韓一鳴正想爭辯,但轉念一想何償不是如此,因此不再爭辯。丁五道:“師弟,你要下手,我攔不住。不過我想,若是我,絕不會對人下手的。師弟,你真的能對一個人下手麽?尤其他不是這事的主謀!”
終於熬到休息啦,隻是這些天的天氣,很是清明時節雨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