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四、潑皮
便提了那隻死雞,走近兩步道:“雞也還你,我再還你些銀錢。”說著,伸手入懷裏去摸了一角碎銀子出來,遞與那少年。那少年並不伸手來接,隻對著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我家小黑,是你弄死的?”這隻雞不是韓一鳴弄死的,但與他說這些有何益,這隻雞已然死了,再說誰弄死的,全然沒意思。韓一鳴隻道:“便算是我弄死的罷,我還你便是了。”那少年嘴一撇:“你還我?你也要還得起才好這樣說!”
韓一鳴意外,不過一隻母雞,二、三十個銅板而已,有甚還不起的呢?便道:“這隻雞還你,它剛死不久,你拿回去,還可以吃。我再還你點散碎銀兩,你拿了去,再買一隻來養著。”那少年道:“哼,再買一隻,哪裏買去?”韓一鳴大是意外,對著手中的死雞看了看,便是一隻再尋常不過的母雞罷了,並無與眾不同之處,問道:“如何買不到?不過一隻雞,你買來便是。”那少年道:“我家小黑可不是尋常的雞,要是尋常,我養他作甚?”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這小子不是善輩,訛詐來了,索性不出聲了。
那少年本期待他問出如何不尋常來,怎奈韓一鳴卻不言語了,有些意外。但也是立時便道:“我家小黑,一天要下兩個雞蛋,十天便是二十個雞蛋,一百天便是二百個雞蛋。它又還才一歲,再活個三年五載不在話下,你算算它要下多少雞蛋,你便是賠,賠得完麽?”韓一鳴素性踏實,哪裏遇到過這樣無賴之人,聽他言語,隻覺匪夷所思,哪有這樣算帳的?便道:“難不成你新買的雞,就不會下蛋麽?哪有你這樣算帳的。再者,萬一它明天便死了呢,你可就一個雞蛋都拿不到了。因此你這帳不能這麽算!”
那少年立時雙手叉腰,嚷道:“它不遇上你們,怎會死?它便是被你們弄死的,你說到哪裏,也說不過去。我明白告訴你罷,你是賠不起我的小黑的。它一天下兩個蛋,我吃一個賣一個,還有零花呢。你一下把我的活路與零花都斷了,想賴帳麽?”韓一鳴道:“我可隻有這些,你要不要,隨你。”說著,將手中的死雞往地上一拋,手中的碎銀角子往他手中一塞,轉身便走。那少年不拾死雞,將韓一鳴塞到他手中的碎銀角子對著月光照了照,送到牙間咬了一下,然後收入懷中,依舊走上前來,將手掌對著韓一鳴一伸,道:“不夠,賠我!”
韓一鳴道:“我已賠給你了,你休要胡攪蠻纏。”那少年道:“沒錯,你是賠我了,你隻賠了我雞的錢,你可沒賠我嗯幾千個雞蛋的錢,快賠!”韓一鳴道:“你少胡說八道,誰知你的這隻雞會否下蛋?”那少年道:“自然是下的,今日它下了兩個蛋,我已吃了一個,正來找我的零花呢,你賠給我。”韓一鳴懶得與他糾纏,轉身走開,那少年卻是繞著他轉了一圈,又轉到他正麵道:“你須得賠我的,我家小黑,每天下三個蛋……”
靈心在旁邊笑了一聲:“你家小黑,哪一天下五個蛋呢?”她聽著好笑,早在一邊笑了許久了。那少年臉皮倒厚,接著靈心的話題道:“會的,它現今已能每天下兩個蛋,說不定明天就下三個蛋,再過些日子,下五個也不定呢!”韓一鳴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到丁五身邊去。那少年卻不依不饒,跟過來道:“快還我的幾千個雞蛋。對了,還有,前麵有個村子,那村子裏沒有雞,小黑是方圓百裏獨有的一隻雞,可見多麽金貴。每天早上,都是我抱著我家小乖去打鳴叫他們起床的,你除了賠我雞蛋,還得賠我小黑打鳴的錢。”韓一鳴聽到後麵,已有些忍不住好笑,道:“你的小黑會下蛋?”
那少年理直氣壯地道:“那是當然!”韓一鳴道:“它還會打鳴?”少年道:“是呀!”韓一鳴道:“它是公雞還是母雞?”少年愣了一愣,明知自己胡賴錯了,卻死咬著道:“它就是又會下蛋又會打鳴呀!不然我養它做什麽?我都指著它養活我、給我賺錢呢!”他居然能將這話說通,韓一鳴頗覺他太狡猾,搖了搖頭,不再理他。丁五道:“我隻聽說過公雞下蛋,沒聽說過母雞會打鳴的!”那少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立時道:“小黑就是公雞呀!”
韓一鳴道:“可你說它是母雞。”那少年道:“它便是公雞變的母雞,因此又能打鳴,又能下蛋。好啦好啦,也不早啦,你們快些賠我我銀錢。我好回去睡覺!”韓一鳴哪裏理他,不再言語。那少年卻不離去,隻是站在韓一鳴麵前,伸出手來對著他與丁五道:“還我銀錢,你們若是不還,我便不放你們走啦!”韓一鳴被他纏得煩不勝煩,道:“沒有!”那少年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道:“你若不還我,看我打你!”韓一鳴著實不敢相信,他如斯瘦弱,竟然敢說要打人!那少年真是個無賴,拉著韓一鳴的衣領,另一手捏成拳頭,對著韓一鳴道:“你不給我,看我打你!”韓一鳴伸手一撥,那少年已躺在地上,大叫大嚷起來!
他不停地叫:“你打了我,你打了我!你把我的手打斷了!”韓一鳴明明就隻是將他抓住自己領口的手一撥,哪裏打他了?丁五也皺起了眉道:“師弟,這就是一個潑皮無賴的,你不必理他!”韓一鳴還未回答,那少年已一把抱住韓一鳴的右腿,放聲大哭起來:“你還我的雞,你還我的雞蛋,你還我的小黑,你還我們打鳴的小黑!”他居然將一隻分為雞、雞蛋、小黑、打鳴的小黑來說,似乎靈心一下便將他身邊的千百隻雞都殺了一般。他大聲號哭,靜夜之中,哭聲響亮!
今天穿了個長袖,滿身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