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六、跑
那道金光撲到地麵,化了開去,韓一鳴與徐子謂安然無恙。金光散去,韓一鳴再看,院內如舊,連桌椅都和之前一般無二,玄天道人的屍身依舊躺在院內,韓一鳴看了看懷內的淩風雲,他倒睡得極香,吮著一個手指,憨態可掬。轉身走到正屋,舉步進去,直接走入後堂,仍舊就靜悄悄地不見一個人,但這後屋之內,果然有了箱櫃,韓一鳴不便去開人家箱櫃,明知這家人不知出了什麽意外,他依舊不會去翻人家的物事。對著屋內看了一看,看見那邊床上,堆著幾件衣服,走近一看,正是小兒穿的,想來是淩風雲的。韓一鳴撕了一片布來攤開,將那些小兒衣服都疊了起來,放在上麵,打成一個包裹,提在手中出來。
徐子謂站在院內,對著玄天道人的屍骨發呆,韓一鳴不知與他說什麽好,正要走開,徐子謂道:“師弟,我將他掩埋了就來。”韓一鳴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麽,徐子謂又道:“師弟,你的修為進境好快,很厲害了。”韓一鳴知他是找話來與自己說,可自己便是不知與他說什麽好。
他總不理會,徐子謂難堪不已。韓一鳴停了一停,轉身出來。走了一段路,回過頭去,不見徐子謂蹤影,歎了口氣,同門師兄弟變到如今這樣,著實令人想不到。韓一鳴總也無法忘記那許多不在了的師長們,真是逝者長已矣,生者何以堪。
這一路走了兩天,都不見徐子謂身影,韓一鳴雖恨他,但他始終是同門師兄,既是一個背叛了師門的師兄,也是一個臨陣脫逃的師兄。令人不齒,也讓人覺得可憐。果真到了這一步,心裏最難受的是他。自己與同門師長們一同自那場劫難之中過來,襟懷坦蕩,無有不能麵對的。反倒是他,處處思慮過多,猶豫再三,才真的不能麵對。
一路上淩風雲都極乖,不過餓了時哭幾聲,吐出兩個不清不楚的字來,韓一鳴找到靈心給他的幾個花露,送一個到他小手中,他抓了便送到口邊去吮。吮得涎水四流,有滋有味。吮過之後,那花露不見變小,他小手緊緊握著那花露,沉沉睡去。韓一鳴隻要他不哭鬧便可,這個小兒若是哭鬧起來,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韓一鳴也留神過身後,不見平波門人追來,他便不信,他們對他死了心,不再來尋他的不是。隻不過現下不知又想什麽法子去了,也懶得去管他們。
到了這一步,他想的便是去尋沈若複出個主意。若是平波道人真的追尋魔星去,師兄弟們也不必再東躲西藏,尋個隱僻之處,好生喘口氣。隻是韓一鳴有些吃不準平波道人是否是找了借口,他素來樣樣事事都找尋借口,連明晰都說魔星之事說不準,自己可不能偏信了這個惡道人。雖說才與沈若複分開沒多久,卻有了這許多事情,韓一鳴也極想聽這位師兄的見解。看了看淩風雲手中的花露,這花露想必是靈心的靈力,因此淩風雲吃過之後,不見變小,看這樣子,很是能支持些日子,這樣便好,先去尋沈師兄,聽聽他所想。至於曹天佑夫婦,韓一鳴有些不敢去細想,這樣憑空消失,並且將獨生愛子留下,絕不是什麽好事。但願不要壞到不能再壞便可,隻要不壞到最壞,那淩風雲都能活著見到他的父母。
打定了主意,正想向西方而去,忽然見那邊路的盡頭走出個人來,韓一鳴不必細看,已知來的是徐子謂。他安然脫身,韓一鳴也不禁鬆了口氣,雖說是痛恨這位師兄背叛師門,但終不願意他死在平波門人手中。見他身影閃了出來,心中一鬆,卻也不願與他說什麽,明明看他走了近來,卻是立時便走開了。徐子謂也頗為識趣,遠遠收住了腳步,並不跟過來。
韓一鳴走了一陣,見四麵八方都沒人影了,蹲下身來,伸頭拍了拍阿土的頭頂,道:“阿土,咱們回你主人處去罷,你可認得她在何處?你若認得,就帶我去罷。”阿土不知可聽懂了,韓一鳴心知阿土靈異,卻仍將原話再說了一回,阿土一雙黑眼睛看著他,片刻之後,它扭身身西方奔去。它平日裏少有這樣的奔跑,韓一鳴知它聽懂了自己的話,這是尋他的主人去了,便跟在後麵。阿土跑了一陣,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看韓一鳴跟近了,才又轉身向前奔去。韓一鳴本是想要阿土飛得快些,強過自己找尋。哪知它卻是在地上奔跑而去,這時再要讓他長出翅膀來飛入空中,那是萬萬不能了,它若是不停下腳步,早將韓一鳴甩得無影無蹤了。它長大之時,著實嚇人,但若是這副模樣,卻又是跑得賊快,韓一鳴顧及此時是白日,若是躡空,說不定身後身後何時走過個路人,定會被驚嚇。還是自己腳踏實地跟上去罷。因此一路跟著阿土直奔過去。
阿土這一跑,直跑到下午,若不是韓一鳴見識過它的猙獰麵目,還真會擔心它那小小身軀如何耐得住這樣無休無止的長路奔跑?跑到下午,阿土忽然停在了一個山坡之上,這裏樹木稀少,韓一鳴也不向前去,四周看了一看,不見人影,但阿土卻不再向前跑了。韓一鳴看它這樣,隻當它跑不動了,跑了這許久,也有些疲累,坐下來歇了一陣,阿土趴在地上,時不時低頭嗅一嗅身下的泥土。韓一鳴取出幹糧來,分一半給它,它隻是嗅一嗅,既不吃,也不自行去找想吃之物,就這麽趴在當地。
眼看著太陽西沉下去,此間亦無人影經過,韓一鳴細量著是走的時候了,對阿土道:“阿土,咱們走罷。”阿土隻是張大嘴打了個哈欠,甩了甩頭,將頭擱在前腳之上,慢慢合上眼皮,過得一陣,居然響起鼾聲來了!韓一鳴這才知原來狗也會打呼嚕,與人一般,連呼嚕都與人一般無二。這隻狗不知哪根筋擰上了,絕沒有向前走的意思,韓一鳴將淩風雲揣在胸前,伸手去抱阿土,哪裏抱得動!沉重得如同長在了地上,韓一鳴用盡力氣,都不能挪動它分毫,隻得等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