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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九、計較

  韓一鳴看了又看,始終不曾看見一棵樹,再低頭看一看,地上好歹還有草。這是什麽地方?怎麽會到這裏來了?一陣寒風撲上來,前所未有的寒冷,韓一鳴已見口鼻處有白霧出現,嗬氣凝霜,身上涼颼颼的,他本不畏冷,但這寒意竟是自全身各處而來,仿佛身上穿的衣服是紙做的一般,全然不能抵擋絲毫寒氣。


  阿土卻是一直向前奔去,韓一鳴跟在後麵,跑下山梁,再隨著山坳轉了幾個彎,已看到前方有了幾點靈光。那靈光極是眼熟,正是梵心燭火的靈光!韓一鳴連忙趕過去,果真看見馮玉藻師兄正坐在一邊,他身形最是惹眼,與丁五一般引人注目。其次看到的便是沈若複、羅姑與二位師姐,他們幾人圍坐在一起,都點了梵心燭火。韓一鳴趕過去,已有師兄站起身來,小聲道:“是小師弟麽?小師弟來了!”


  那邊人人都醒來,沈若複迎上來道:“果真是小師弟,師弟,你怎麽來了?”韓一鳴道:“我來尋師兄,是因我有事來與師兄說。”沈若複道:“我們都還說,可惜了,小師弟或許要錯過了,真是不能說的,才說這話沒多久,你就來了。”韓一鳴道:“什麽錯過了?”沈若複道:“狂飆的時刻要到了,羅姑說快到了,它是靈獒王轉世,在那個時候,或許對咱們都有說不出來的好處,你要是錯過了,豈不可惜?”


  韓一鳴“哦”了一聲:“那師兄你不會叫我來麽?”沈若複道:“師弟,你這就不通了。凡事不都有它的機緣麽?若是能叫得你來,我怎會不叫你。羅姑便是告訴我,若是我叫你來,也是白來一趟,我才沒叫的。隻有你自己來了,機緣才會隨之而來。”韓一鳴道:“原來如此,那我來了,便是機緣了。”沈若複道:“嗯,快來快來,師兄師姐們都很牽掛你。”果真是分別之後再見,人人皆有劫後餘生之狀,師兄師姐們都道:“師弟,別來無恙。”有的道:“你一人行走,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羅姑忽然道:“咦,你哪兒抱來這個孩童?”韓一鳴道:“唉,快別提了,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道不明……”剛說到這裏,隻聽塗師兄道:“咦,那是誰?怎地又來了一個人?”韓一鳴回頭一看,一個人影遠遠地站住了,看身形正是徐子謂,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那是,那是我們靈山從前的師兄,徐子謂。”一時眾人都不言語了,付師兄道:“他,他來幹什麽?”韓一鳴道:“嗯,他一直跟在我後麵。”塗師兄道:“哼,都不是靈山弟子了,跟著你幹什麽?難不成想讓你幫他在掌門師兄麵前美言,重錄門牆麽?”


  塗師兄道:“做夢!靈山不要三心二意的弟子的!若是人人都可這樣輕鬆容易來來去去,那人人都可以在危難來臨之時離開師門,等危難過去,再重入師門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師弟,你別理他,讓我過去趕他離開!”他說走便要走,韓一鳴有些不忍,道:“算了,他要跟,便讓他跟著罷,反正他也不會走近來。何必一定要趕他走呢?路這樣寬,各走一邊就好了。”


  馮玉藻道:“韓師弟說的是,咱們何必去為難他呢?不必與他計較了,計較也沒什麽意思了。”韓一鳴點頭道:“馮師兄說的是。”馮玉藻道:“韓師弟,我有句話要問你。”韓一鳴道:“師兄請說。”馮玉藻道:“嗯,你可見著司馬大師兄?”韓一鳴猶豫片刻,道:“我見了,司馬大師兄已寂滅了,我看見大師兄最後一麵的。離開靈山的師兄們,都已寂了,除卻他。”說著,向徐子謂的身影指了一指。


  徐子謂並不挨近來,隻是遠遠的在一邊,想來他對於麵對這許多從前的同門,心中是有些不安的,因此不挨近來。獨自一人坐在那邊。馮玉藻道:“嗯,我想著也是,大師兄從前對我們是極好的。雖說後來那樣,但他從前對我們這些師弟師妹都照顧頗多。我聽到他寂滅了,心中還是有些難受。”韓一鳴歎了口氣,看到司馬淩逸寂滅前的廖落之狀,心中也是難受的。他曾經也是意氣風發,出塵出群,但到了最後,卻是那樣一個結果。


  兩位師姐過來,將淩風雲接過去抱著細看,阿土早在羅姑腳下挨擦了半天,羅姑伸手撫拍它的頭頂。馮玉藻道:“我去與徐師弟說幾句話,畢竟我們共同修行過百年,雖說他現下已不能算是靈山弟子,但我仍無法對他視而不見。我也有幾句話,不想悶在心中,與他說上一說,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說著去了,韓一鳴隻覺幾位師兄都有些不可理解,但他卻知自己對徐子謂,也同樣做不到視而不見。雖說並不想與他多來少去,或說點什麽,但著實做不到對他視而不見,也不知自己到底心中想的是什麽,看見徐子謂,十分不屑,但看不到他,卻也有些許的不放心。


  這裏韓一鳴與沈若複都不再言語,隻是看著馮玉藻向那邊走去,遠遠的看見徐子謂站起身來,似是想迎著馮玉藻過來,卻還是忍住了,隻是站在原地。隻聽塗師兄道:“他別對馮師兄也下手罷?”韓一鳴愣了一愣,不意塗師兄怎會是如此想法,徐子謂該當是不會對馮師兄動手的。一路來,他對自己沒有過不利,但韓一鳴依舊不能原諒他。但也不能怪塗師兄,靈山倒塌後,自己對於從前許多想法都已全盤推翻了,連靈山都倒塌了,這個世間沒什麽不可能的,連自己的想法都會改變,就沒什麽是不能改變的。實則這邊眾人都看著馮玉藻向著徐子謂走去,隻有羅姑坐得遠遠的,但她也看著馮玉藻與徐子謂。雖說她之前在靈山未必與徐子謂說過話,但多少該是認得的,靈山的一切,她看得也極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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