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八、同存
隻見那道士圍著當地看了一看,並不進去,而是在一邊尋了一塊石頭,自袖中摸出幾樣物件來,放在那石頭上。這邊二人一看,乃是幾張黃紙、一管毛筆、和一碟子朱砂,那道士拿起一張黃紙來,折了幾下,隨手就撕了起來,每邊各撕幾下,再打開來,這張黃紙居然被他撕出一個人的形狀來。紙人!韓一鳴立時想起遇上金蛟時的白紙人來,那法術也是神乎奇神了。難道這道士想用紙人作怪麽?
那道士撕了一個紙人出來,提起朱筆,蘸上朱砂,在那紙人身上畫了幾筆,在紙上麵上點了一點,往地上一放,便對著那紙人吹了口氣,紙人並未如韓一鳴所想的變成個人,而是飄了起來,飄入那樹林中去了。原來這道士是用那紙人進去探看的,韓一鳴對那樹林之中也是頗為留神的,因此也凝神細看。那紙人飄入樹叢之中,便沒了蹤影,那道士和這邊廂二人等了一陣,都不見那紙人出來或有什麽異常之處,皆知曉那紙人入了樹叢,便如同泥牛入海了。那道士也不灰心,又拿了一張黃紙起來,依舊弄出個紙人來,送入樹叢之中去。
如此幾回,皆沒有回應,韓一鳴與沈若複對望一眼,二人也極想看看這道士能探出個什麽究竟來,因此也耐心地等著。那道士的數張黃紙用完,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知曉這道士雖有道行,但也僅是有罷了,還是不足以與進去施法的。那道士倒也不氣餒,轉身去地上拔了些草來,在當地便紮束起來,過得片刻,居然紮出一個草人來,巴掌大小,雖隔得遠,韓一鳴也看得再分明不過,那就是一個草人!
那道士伸出手指來入口中咬破,將血滴在草人身上。靈山的法術韓一鳴見過的不過是極少的部分,韓一鳴深信自己不曾見過的靈山法術更加的神奇,那些消逝了的師長們的法術也是非同一般的。但靈山法術皆是自修心而來,少有這種用物來作法的,但即便如此,也知他這是借助自身的靈氣來加強這草人的法力了。
不知他滴了幾滴血在那草人身上,那道士收回手來,一手在胸前捏了訣,一手在空中劃圈。這邊二人皆不出一聲,看他作法。不知他劃了多少個圈,忽然向那草人一指,那草人慢慢直起身來,那道士再對著樹叢一指,草人向著樹叢移過去。這草人去得也不慢,轉眼已移到了那樹叢邊,但到了樹叢邊,便立住了。
那道士喃喃自語:“連這也進不去麽?”韓一鳴知他也極想看一看那樹叢之中是什麽,可惜的是,他的紙人進去便如沒了下文,草人卻是進不去。那道士也是老江湖了,未如韓一鳴沈若複白天那般直接進樹叢去,反而是在外麵轉來轉去,不敢輕易涉足。可見他也不是真如白天所顯現的是一個混飯吃的神漢。但就他的道行,隻怕也是不敢去那樹叢之中的。
那道士轉了兩圈,終不敢輕易進去。這裏二人也知他不能進去,那他的道行便不會比靈山諸人強。正想著,那道士走上前去,將草人拿了起來,走到另一邊來放下,自言自語道:“隻有用一用你啦。不然我這老臉可要丟盡了。”他言下之意便是自己不能進樹叢去,要用這草人來裝神弄鬼了。韓一鳴與沈若複對望一眼,都微微一笑,看他如何去做。這樣的事,在眼皮下,就不會亂到哪裏去。那道士將草人放在地上,閉目寧神,不知要做什麽。韓一鳴正在猜想,忽然沈若複拉了拉他的衣袖,向前一指。
遠遠的那邊草叢裏伸出一隻手來,伸到那草人麵前,一把將那草人抓住,縮回去了。這真是意外了,哪裏生出這麽一隻手來,那道士還渾然不覺,不知是太過入神了,還是神思全然不在,竟讓那草人被那隻手抓了去。韓一鳴看了沈若複一眼,隻見沈若複嘴角微有一絲笑意,忽然明白,那隻手不是什麽神異,就是青竹標的手。青竹標白天便對這道士十分的看不入眼,這時見他作怪,當然也就不客氣了。
這裏還未笑出來,韓一鳴已覺身上有了重壓,向著樹叢一看,本來漆黑的樹叢,不知不覺就多了肅殺之氣,依舊是黑暗無比,但絲絲縷縷的不安份卻自其中逸了出來,韓一鳴隻覺前方一股威壓直逼過來,壓得人不能言語,也不能作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那道士何等鬼機靈,自然也察覺到了這異樣,早就拔腿開溜了,道袍飄拂,不多時已消失了。
這裏所盤踞的,著實不是靈山諸人惹得起的,屠龍之一幕,誰都記得。韓一鳴與沈若複對望一眼,這真不是他們能為之內的,不是不想出手相助,而是不知該如何相助?自何處助起!青竹標早跑得不見蹤影了,韓一鳴與沈若複也悄悄退回來,走出來十來步,那威壓便沒了。二人都透出口氣來,沈若複道:“這還真不是我們惹得起的,走罷。”韓一鳴道:“嗯,那我們明天一早就告辭罷。著實也不好在這裏再打擾了,還是早些離去的好!”二人轉身走了幾步,韓一鳴忽然覺得耳中轟地一聲,一陣尖銳的哭聲直刺入腦中。
韓一鳴猛地站住了,這哭聲竟是那麽耳熟。一個小孩子傷心到了極點的號啕大哭,他不止一次聽過。沈若複回過頭來:“師弟,咱們……”卻也是立刻便收住了口。韓一鳴再細心去聽,哪裏還聽得見?那哭聲如風聲過耳,轉瞬即逝,卻聽得再明白不過。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轉頭向那黑沉沉的樹叢中望去。沈若複道:“師弟,怎麽了?”韓一鳴道:“小乖,我知道小乖在哪兒了。它就在此處。大師伯將它藏在了這裏!”沈若複吃了一驚:“我師父將小乖藏在了這裏?”韓一鳴道:“是,除此之外,別無他解。我一直想不明白,尊者為無情之首,對白龍金蛟沒有絲毫留情,為何會對小乖沒有追究到底,任它就這樣消失了。此時我知曉了,小乖就在此處。此處果真是極妙之處,再沒人想到小乖會在這裏。”沈若複道:“靈悟也是靈異之獸,為何尊者也沒有……”韓一鳴道:“此中必有緣故。靈芯也是靈異之體,想必跟她有些牽連,隻不過我們不知曉罷了,靈悟不是一直跟靈芯一路麽,或許便是因了靈芯,它的靈氣不被尊者察覺。”沈若複道:“是了,師弟,你是不是想……”二人皆不言語,對望一眼,深知對方所想,自己心裏都很明白。
停了一停,沈若複道:“你認為可行麽?”韓一鳴有些吃不準,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這裏這條龍是何緣故會在此間,咱們一無所知,大師伯將小乖送到這裏來,的確是個保全小乖的好法子。但我不知我們可否有大師伯那本事,能將小乖救出來。”沈若複道:“師弟,這還是後話,我問你一句,即便你救出小乖來帶在身邊,尊者找上門來,咱們……咱們又如何應對?我可不認為我們有我們師長一輩的修為與道行,能與尊者相抗。”韓一鳴默然,這也是他想到的,小乖帶在身邊,尊者早晚會找上門來,他們可真沒這能為與尊者相抗。但就任由小乖留在這裏麽?一山尚不容二虎,此地如何容得下二條龍?
二人站在當地思來想去,卻是無可奈何,不得已,隻能垂頭喪氣回來。走到那老漢家門外,進了圍在外麵的籬笆二人都收住了腳步,韓一鳴沿著牆根坐下,低聲道:“師兄,你早些去歇息,我在這裏坐一坐,著實睡不著。”沈若複看了看他,頓了一頓,進堂屋去了。韓一鳴坐在門外,抬頭看天,天上並沒有許多星星,月光也十分寒涼,雖無風,但身上已覺寒意侵來,有些難當。再往前走多久,可以找到師祖的蹤跡呢?北尊又是如何能去尋到?韓一鳴心中全然無底。伸手去懷裏摸出那本掌門秘書來,拿在手中,定了定神,點起梵心燭火來,輕輕揭開一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