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零、打烊
看了一陣,又轉回城裏來,尋了個吃飯地方,要了兩個素菜,一碗米飯,坐下來吃飯。正吃著,隻見那邊有二人急匆匆走過。那二人頭頂都微有靈光,韓一鳴見他們都身著青色道袍,知曉是平波門下,他坐在這家飯鋪靠內的桌子,穿的也是一身青衣,此時天光已不是那麽明亮,外麵的人看進來,設若不是眼力極好,一眼還不能看到他。
這裏是平波一派所居之地,看見他派內弟子,全然不在意料之外。韓一鳴所坐之處又靠裏邊,那二人也不會看進來。韓一鳴這裏趕著吃完了飯,要了一壺茶來,坐在位上喝茶,要等著天黑下來。便是這時刻之內,已見過十數個平波的弟子都往著萬虛觀方向去了,看看夕陽落下山去,思量著再過一個時辰便可出動,再叫店家加茶水,那店家卻過來道:“這位客官,小店就要打烊了,對不住客官了,明天再來喝茶可好?”
這時還未起更,居然就聽見要打烊了,韓一鳴十分意外,看這家飯鋪,也不算太小,且有兩層,想必平時生意是不錯的,怎麽這會兒便要打烊了?對那店家道:“怎麽你們這麽早就打烊麽?是不是太早了些?”那店家十分歉意:“是呀!客官是外地來的罷?我們打烊得早,因此上對你家不住了。”韓一鳴也不爭執,道:“那我換一家去。”那店家接上一句:“客官今天換哪一家都不行的,都是一更之前便要關張打烊的,我們做生意的,怎會將生意向外推呢?若是平日,客官便是坐到明晨四更,我們也不會說半個字。但今天與眾不同,就算對不住客官罷,給客官打個折扣,客官也早些回去歇息罷,不要在外麵閑散了。”
韓一鳴聽這話十分奇異,便道:“你們這裏是什麽規矩?或是有什麽事?因此今天要早些關張?”那店家道:“不止今天,每月的初二與十六,我們都是提前關張打烊的。所有的鋪子都這樣,客官若是不信,一會兒就知曉了,我們關門後,街上連人都不會有的。”韓一鳴聽到初二與十六,心中一動,對那店家道:“我果真是外地來的,不知你們這裏這個規矩,能否說與我聽一聽,我也好知曉。”店家道:“這也沒什麽,我們城邊有個萬虛觀,乃是個有求必應之處。今年以來,這觀主告知我們,初二、十六煞氣太重,與我們犯衝,要我們提早關門、打烊。不止我們,凡是住在這個城裏的人,都要在起更前回到家裏,才能保得平安。”
果然與平波有關,韓一鳴聽在心中,不動聲色,隻道:“有求必應之處麽?我明日也去求一求,看能應到那個地步。”店家道:“也不是全然有求必應,隻不過那觀主據說是個修行得道的高人,能伏妖除魔,我們這裏這些年的平安,可全是靠了他老人家。因此我們對於他老人家的話,還是十分聽從的。畢竟平安才是最為重要,客官歇在哪裏?也早些回去歇下,不過就一個晚上,到了明天早上便好了,明天晚間來此,我請客官喝茶。”
這店家倒是十分熱忱,韓一鳴模糊應了,會了賬,起身出來,果然見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街巷兩旁的店鋪都開始上鋪板,要關門了,回到客棧,客棧也將近關門了。他回到屋內,並不點燈,開了窗向外看著,不多時,已見城內一片沉寂,再也沒有了燈火。這城裏仿佛一下便沒了人一般,連人聲都寂靜下來了。
過得一陣,隻聽更鼓敲響,已起更了。韓一鳴坐在窗前,不見城內有什麽動靜,向萬虛觀所在看去,也是黑沉沉的,不見什麽異常。猶豫片刻,將碧水寶劍背在背上,輕輕將窗戶推開了些,躡空而出。城內一片沉寂,想來這城內之人早已習慣了到日子就在起更前歇下,因此不見人影,也沒有燈火。
他躡空出城,已見萬虛觀在前方山頂,此時萬虛觀看上去也是黑沉沉的,韓一鳴小心翼翼挨了近去,忽然隻見萬道華光在前方亮起,萬虛觀中,流光湧動,萬虛觀浮在了一個法陣之上。韓一鳴早就收住了腳,隻向高處一步步淩空登上去,卻不挨近萬虛觀。站得高了,下方的萬虛觀已盡收眼底。隻見萬虛觀中也不見人影,但那大殿與殿外卻有一個流光溢彩的法陣大放光華。韓一鳴細細看了片刻,已知這法陣就是三年前自己見到的那個法陣了。有一半為長明燈而成,另一半而是大殿前方香爐下那層層疊疊的字符而成。
韓一鳴也不敢輕易挨近了去,停了一停,再細看時,才發現這個法陣實則是四個法陣而成,長明燈為一個法陣,而那些字附,泥金寫的,是一個法陣,朱砂寫的,另是一個,黑筆寫的,又是一個,隻是這四個法陣接合得太過巧妙,韓一鳴上一回也不曾看出來這是四個法陣,隻以為是一個,也或許是他那時修為與見識有限,不能細辨。但這回卻看得再分明不過,的確是四個法陣,隻不過這四個法陣層層堆疊得十分巧妙,韓一鳴雖不識得這是什麽法陣,有多麽厲害,卻也是十分謹慎小心,深知不可大意。
再看了一陣,又看出玄妙來了,那個長明燈組成的法陣,竟是明暗不斷,輕輕閃動,韓一鳴心中一動,挨得低了些,靜心去看,隻見那大殿之中竟坐了數十名平波的弟子,他們十數人圍住一盞長明燈,不停地向其中添加燈油。韓一鳴還記得從前看過平波的弟子添加燈油,每一盞燈要添加九十九勺,但這時是十數人一同添加,這個數量可就遠遠超過九十九勺了。隻是那長明燈和從前一般大小,並沒什麽改變,但那些不斷添加進去的燈油,卻在瞬間就沒了。有的長明燈小些,燈油瞬間沒了,因此燈火也就暗下來,但平波門下的弟子卻是不停手的將燈油加進去,難道平波在做法麽?韓一鳴四下裏細看,卻不見平波的蹤影。
他耐心極好,便站在原地細細看去,那個長明燈的法陣就一直由平波的弟子添加燈油,似乎沒了盡頭。韓一鳴雖看不到他們麵上怎麽樣?但那滿頭的白發卻是看在眼中的。大殿裏的數十名弟子都皓首如雪,韓一鳴猛然間明白過來,平波借用的是這數十名弟子的修為來催動這個法陣,那就必定還有下文,絕不會如此便算了事,也不換地方了,就這麽淩空站著,看下麵如何作為。
這一看,就一直看到三更。下方除卻添加燈油,再沒別的,韓一鳴也十分耐心,就站在上方一動不動看著。聽到三更更鼓敲響,才發覺自己竟已站了二個更次,第三聲更鼓響過,韓一鳴隻覺眼前一道亮光陡然出現,竟耀眼得眼前一片昏盲。這光亮十分耀眼,韓一鳴連忙飛開些,不再直視。過得一陣,才睜開眼向那光亮之中看去,光亮之中有一道霧氣輕輕流動,這道霧氣之中帶著的靈光,卻是十分熟悉,與靈山弟子的靈光一般無二,卻搶眼得多了,韓一鳴心道:“莫非是如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