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八、琴音(修改)
星辰回頭去,壓著劍柄向下一按,神木動搖,慢慢傾倒。就在這傾倒的片刻間,神木已灰了一半。韓一鳴一個激靈,他沒想到神木這樣快便灰了,看準了一處,手中寶劍一揮,道道靈光直砍過去,他看中的是一個樹枝,但這樹枝灰得極快,他的靈光打到樹枝上,樹枝已灰了。這一下不再猶豫,飛身躍起,手中寶劍縱橫揮舞,靈光四射,將神木籠罩住了。但他靈光所到處,神木都已灰了,韓一鳴也不停頓,一口氣揮了數十劍,眼看地上靈光已暗了下去,才落下地來。神木已是灰黑色,橫在地上,韓一鳴伸手一碰,所碰之處化為飛灰。抬起頭來,隻見星辰擦著臉上的汗,正四處張望。
忽然他指著一處,說了句什麽,韓一鳴依舊聽不清,但對著他所指之處看去,一點靈光,在灰色的神木樹幹下閃了一閃。連忙跑過去,他手到之處,飛灰落下,飛灰之下,手掌那麽大的一塊神木帶著點點星芒顯現出來。韓一鳴連忙撿了起來,看起來這就是神木,星辰總算是沒有白費力氣。先將神木揣入懷中,轉過身來正要說話,一個人影自星辰背後閃了出來,一點靈光對著星辰背心就狠狠打下去。
百刺穿心!韓一鳴不及說話,先就狠狠一劍對著平波揮過去,他這一下揮得極狠,數道靈光直撲平波前心。星辰也知身後來了平波,頭也不回,直向韓一鳴就奔來。他靈力耗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絕不是平波的對手。那一點綠中帶藍的靈光直追星辰而來,韓一鳴也飛奔過來,他動作快邊跑邊揮劍,簇簇霜華直撲平波,星辰直撲到他懷裏,韓一鳴眼看那一點寒星直奔星辰後心,伸出左手,先護住星辰後心,看著那一點寒星對著自己的左手就打下來。
忽然一道白光自他手背透出,藍龍靈盾將他與星辰都罩住了,那一點寒星打在白光上,韓一鳴手上辣辣作痛,但那一點靈光沒能直直打在他身上。被他的靈盾一彈,不知彈到哪兒去了,抬起頭來一看平波,手中青霜寶劍一揮,霜花道道直奔平波而去,他將星辰放在一邊,向著平波直撲上去。
平波一擊未中,見他狀如瘋虎就這麽撲上來,出手又快,轉眼四麵八方都是他的靈光劍影,如何還會呆下去,轉身就走。韓一鳴撲上去,他早已去得遠了。韓一鳴若真要趕,怎會趕不上?隻是不能留星辰與那童子在此,沒有追上去。看他去了,回過頭來,已見星辰將神木揀到了手中,再看童子,依舊躺在那邊一動不動。趕過去摸了摸他的口鼻,還好,他還活著,就是醒不過來。
星辰道:“掌門,咱們走罷。帶他一起走。”韓一鳴依言提起童子,問星辰道:“你能走麽,不能的話,我背你。”星辰將神木揣入懷中,搖了搖頭:“我沒力氣了,掌門背我回去。”韓一鳴蹲下身來,星辰趴在他背上,一雙小手換環住他的脖頸,韓一鳴禦劍回去。
他一人背了星辰還帶了那童子,十分小心,將禦劍法用得飛快,風馳電掣般趕回靈山清修處,直到入了結界,才放下心來。靈山眾人見到他回來,都圍上來,陸敬新先就將星辰自他背上接了過去,星辰已睡著了,那童子也醒不過來,沈若複見他帶了童子來,十分意外:“這是何人?”韓一鳴道:“我也不知,我與星辰去砍舉天神木,他和他的神棍師父也在。他的神棍師父掉入地下,再也回不來了,我也不能將他一人留在那兒,就帶回來了。平波還在一邊環伺,這童子要是落入平波手中,誰知會是什麽樣?”沈若複道:“你累了,好生歇著,我帶他去歇息,明日他醒了再說。”接過童子,出門去了。
韓一鳴並不累,看了看左手,左手手背上一片焦黑,摸上去似是墨焦,下方皮肉倒也沒什麽異樣,也不疼痛。靈山眾人都散去了,最後離去的還把他的屋門帶上了,韓一鳴伸手自懷中取出那片神木來,神木一取出來,就漾起靈光,脫手而起,在他手上三寸處翻騰。韓一鳴將手移開,神木就在那兒靜靜翻騰。韓一鳴心道:“靈山已有了一隻神木鐲,這塊神木絕不會是拿來做神木鐲的。隻是不知這神木有什麽用處。”忽然想起掌門秘書來,想要取來看,又想起秘書被沈若複借去,隻是歎了口氣。他一直極想看一看這本秘書,但總有這樣那樣的事,耽擱下來,現下靈山是穩住腳跟了,要找個時機好好看一看這本書了。到了這時,也才覺得疲倦,看見那邊桌上架了一盆水,不知是哪位師兄師姐細心給你自己帶來洗風塵的,走過去洗了臉,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對著水盆看了一陣,臉上再也沒有黑影,連同那個一直在自己臉上啃個不住的骷髏影子都沒了。
這一下十分意外,想要找麵鏡子來照一照,卻是自己屋內沒有鏡子,不能照一照,想要出去找麵鏡子,卻是夜已深了,出去一找,說不好會驚動師兄師姐們,再過得一陣,天就要亮了,到時再找來細看也不遲。
待他一覺醒來,早已日過三竿,外麵微有聲息,韓一鳴還躺在**上,就聽到叮咚聲入耳,輕柔婉約,細心一聽,卻是一曲古琴曲,曲音清幽,如山泉流淌,有著潺潺水音,聽在耳中遍體清涼。聽了一陣,琴聲收住,隻聽一人的聲音道:“我就喜歡操琴,也隻有這點微末技倆,不知靈山派可肯收錄我?”韓一鳴聽到這話,忍不住坐起身來,隔窗向著聲音來處看去。那邊坐著一個麻衣男子,約四十來歲,頦下有須,容顏清秀,他盤膝坐在地上,一張古琴橫放膝頭,師兄師姐們都在聽他彈琴,連同才入靈山沒多久的靜心滌塵三人,也坐在一邊傾聽。
陸敬新道:“這位師兄,能否收錄師兄入靈山,果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我們掌門師弟還在歇息,等他起身了,由他決定如何?”
那麻衣男子點頭道:“好,那就等掌門醒來。”又提起手來,輕輕劃過弦索,又彈了一曲,這一曲彈起來,韓一鳴隻覺身上暖洋洋的。他不精音律,隻有聽的份,麻衣男子彈完了,沈若複道:“流水彈得心地清涼,這陽春卻彈得人心裏暖洋洋的,這位師兄果然好琴音。師兄也彈也不少年了罷?似乎有改過的地方。”麻衣男子道:“這位師兄雖是年輕,卻有一對極好的耳朵,我改動了不少地方,與《陽春》《流水》原來的曲目已稍有不似之處。師兄也精通音律麽?”沈若複道:“師兄過獎了,我靈山派曾有師長精通此道,因此聽過一些。我自己卻是不會的。”那麻衣男子攜琴立起,抖了抖身上的衣裳,道:“人生難得遇知音,能讓不會此道的師兄聽出我的改動,貴派這位精通音律的師長能否請出來一見?”
一時間眾人都不說話了,韓一鳴知曉除師祖外,從前還有師長精通音律,但卻不知是哪一位,但看如此的師兄師姐們都不說話,已知這位師長已寂滅了。麻衣男子看他們都不言語了,便不再問,他對於靈山的滅頂之災也是知曉的,看都不說話了,自然就不會再問了。韓一鳴自屋內出來,沈若複道:“師弟,來來。”韓一鳴走過去,已見那麻衣男子對神情詫異,看著自己。待他走近了,麻衣男子將他上下一打量,將琴挾在肋下,拱手行禮:“這位就是靈山韓掌門麽?”韓一鳴道:“師兄說的沒錯,我就是韓一鳴。”麻衣男子道:“在下身無長物,隻有操琴一技,醉心琴音,不是知能否也來靈山修行?”韓一鳴道:“多謝,師兄不嫌我靈山太小,前來跓足。”那人大喜,對他恭敬行禮:“在下道號鳳舞,多蒙掌門不棄,師兄二字不敢當。請問掌門,我要入靈山,要做些什麽?”
沈若複上來道:“入我靈山,隻須我掌門允可,對著靈山福地方行九個大禮即可。”那人十分意外:“這樣簡單麽?”陸敬新道:“這位同道,佛家都道:我佛隻渡有緣人。我靈山與此相似,收的也是有緣人。隻要是真心來我靈山修行,我們是不拒那些虛禮俗禮的。”鳳舞連忙問道:“靈山福地在哪兒?掌門若是允可了,我這就去行禮。”說著,兩眼眼巴巴看向韓一鳴。韓一鳴看他這樣認真,便道:“請師兄帶他去行禮,這就入我靈山罷。”沈若複道:“好,我帶去。”那人轉身要走,卻又立刻轉過身來,將手中的琴遞給沈若複道:“請師兄替我拿一拿。”沈若複接過去,他正了正衣裳,理了理頭巾,走到韓一鳴麵前,雙膝跪倒,行了個大禮。韓一鳴嚇了一跳,連忙攙起來。他站起身來,道:“掌門,我這便去拜福地了。”沈若複引著他走開。
陸敬新道:“師弟,這倒真是個醉心音律的同道,沒什麽修為的。”韓一鳴道:“師兄的意思,是否覺得不該收下他。”陸敬新搖頭:“師弟,你怎會有這個想法?很該收下他。醉心於他喜歡的事物,浸淫其中,早晚都會有所建樹。丁師兄是由廚下事入道,修為也不比別的同門差。收下這樣一位同道,對咱們隻有好處。”韓一鳴略有些意外,陸敬新道:“師弟,咱們這幾年是從刀光劍影中走出來的,一條血路,現下要的是休養生息。咱們站住腳跟了,也不要讓別人對咱們有戒心。這樣術修的同道來得越多越好,這是迷惑他人的。同門的血,我遲早要讓他們以血還血,但在這之前,咱們也要收斂些。招收術修的同門,無疑是件好事。”一句以血還血說中了韓一鳴的心思,靈山那麽多同門的仇,就這麽悄悄咽下去麽?如何咽得下去?想了一想,道:“師兄說的是,隻是我靈力還不夠,不能立時就去報這個仇。”陸敬新道:“師弟,你不要太過意不去,眼下來說,我們都不具備報仇之力。若是我們真有報仇之力,這三年也不會被趕著東奔西跑。師弟,咱們總有報仇的一天。他們修行,必定長生。咱們也修行,也是長生。既然長長的日子大大的天,總會讓咱們等到這一天。”
韓一鳴道:“師兄,這上麵我是看不開的。師兄,如若將來我的修為因此而沒有進境,我也不介意。我實在沒法子將這些事忘個幹淨。”陸敬新道:“師弟,我與你不同之處就在於,我介意我的修為不能精進,將來不能為師兄師姐們報仇。”一句話也說中了韓一鳴的心思,將來時機到來,果真不能為師兄師妹們報仇,豈不是平生大恨?點了點頭道:“師兄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