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九、仇恨
這日晚間,宋出群與周紹武帶著他們的同門歇下後,韓一鳴與元慧在離他們數裏的一處村店歇下。
元慧睡去後,韓一鳴卻睡不著,他極想去探看宋出群是如何知曉方位的,連自己都不知曉的事,他們卻知曉,這不能不令韓一鳴好奇。
想到半夜,越發睡不著了,他起身出來敲了敲元慧的屋門。
元慧無應答,韓一鳴便推門入屋。
元慧在床上睡得正熟,他的騰蛟寶劍枕在枕下。韓一鳴喚了他一聲,見他醒不過來,便做了個結界將他罩在其中,步出客店,向著宋出群與周紹武所在而去。
周紹武帶了他的同門遠遠跟在宋出群身後,韓一鳴走出村來不久,已看到他們所在有微弱的靈力閃動,便悄悄潛身近去。
他格外小心,離得近了越發小心,兩眼四方看視,隻見地上微有字符,乃是陳如風門下弟子設下的防衛,他輕輕避開走符走近去。
陳如風的弟子多已睡去,有的席地而睡,有的背靠山石樹木闔目睡去,但都各自抱著自己的法器。隻有那周紹武坐在高處,他兩眼看著一處,一動不動。
韓一鳴早已結了結界,但卻也未逼近去,收住了腳站看著周紹武。
周紹武微低著頭,他盤膝而坐,膝上架著一支木杖。
那木杖並不精細,甚而能看到木紋,但木杖表麵已有了一層晶瑩的包漿,可見周紹武時時把弄。
韓一鳴從前未與此人有過往來,但也不再走近,隻是靜靜看著他。
坐得一陣周紹武動了一動,他抬起頭來,麵上滄桑悲痛。他輕輕撫摸了一下膝上的木杖,低聲道:“師父,再給弟子指指路吧。弟子一定要為師父報此大仇。”
韓一鳴看著他心生感慨,想起當日靈山被毀時自己也是這樣的無助憤怒。
忽然有人小聲道:“周師兄,你還不歇息麽?”
韓一鳴向聲音來處看去,隻見一名弟子起身向著周紹武走來。
這弟子年紀與周紹武仿佛,他距周紹武兩尺處坐下道:“周師兄,我也睡不著。隻要想到快要能替師父報仇了,我便無法靜心。”
周紹武歎道:“你與我一般都是孤兒,是師父撫養長大,也是師父教導傳功。師父在咱們心中並不隻是師父,還有如父母,我們都希望親手替師父報仇。”
那弟子道:“周師兄,若是你知曉那大仇的情形,隻管說與我。讓我先去,我若為他所害,師兄再出手也不遲。”
周紹武道:“你這是要去自尋死路麽?師父都死於此人手上,你的修為又怎會是他的對手?便是我們全加起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遇上他都要極之小心方能活命。你一人去敵對,豈不是去送死?”
那弟子道:“師兄,總要有人先動手。我自然知曉我的修為不是他的對手。可想到師父為他所害,我心中的怒火就難以抑製。師父對他可從未有過不利,之前還常常與我們說起他,說他心地剛直,心思單純。可就是這心地剛直,心思單純的人害死了師父,我怎能不恨?”
周紹武道:“我們都是同樣心思。若是他人傳說,我還有疑心,可我與三位師兄親眼看到他手上有師父靈焰燒灼的傷痕,可不是冤枉他。這大仇必定要報,不報此仇我還算得師父的弟子麽?”
那弟子道:“師兄所言甚是。隻可惜當日我沒能見那小子,我若是見了,絕不會放過他。即便過後師兄們怪我,要責罰我,我也認了。便是將我送到他派中去任他派中弟子折磨,哪怕就是讓我去死在他們麵前,我也不悔。”
周紹武歎了口氣:“當日我也是顧慮多多,忍著沒有下手。早知今日,我當初便應直接出手了結了他。那時他的修為不似如今,我拚了全力應當能重傷他。我若重傷了他,師兄們必定不會讓他活著離去。如今聽說他修為大進,想要一擊得手,隻怕難如登天了。唉。”
那弟子道:“師兄那時可是顧慮他帶了他的同門師兄弟來?我不知他那師兄弟的修為如何,我隻見過他一名弟子。聽說那名弟子現下也改投在塵溪山門下了,就我看來沒甚修為。師兄們若是動了手,我絕不會讓他的弟子離去。”
周紹武搖了搖頭:“他那師兄弟與他那弟子一般,也沒甚修為,真要動起手來,這二人反倒是他的軟肋,拿住了他們,他必定會有所顧忌,動起手來我們便占了上風。”
他說到這裏又搖了搖頭,歎道:“可惜可惜,當日我猶豫,師兄們也拿不定主意,讓這大好的時機就這麽溜了。”
韓一鳴聽到這裏,先為他師門情義所動,之後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周紹武形容精裝,目光冷淡,可見修為也不低。韓一鳴雖不小覷他,但也不以他的修為在意。
當日陳如風的弟子果真動手,又會是何結果?
沈師兄或許會吃個虧,但絕不會在自己眼前被他們所害。青竹標就難說了,但他們若不是自己的對手,青竹標也沒有性命之憂。隻是要搶回他來,必須要費些手腳。
縱算青竹標修為低,也全無靈山弟子的根骨,但他卻實打實是自己收的弟子,絕不會讓他被陳如風的弟子拿捏折磨。
周紹武道:“我與三位師兄都極之悔恨。明明看到了他手臂上被師傅靈焰灼傷的痕跡,卻還是沒有立刻就將他格殺在當地。以至於後麵報仇的機會這樣少。”
那與他說話的弟子欲言又止,周紹武看了他一眼,道:“師弟,你有何話要說?”
那弟子道:“師兄,我,我……”
周紹武道:“田師弟,你素來爽快,怎的今日也婆婆媽起來了?有話便直說,休要吞吞吐吐!”
那弟子道:“沒,沒什麽。”他言不由衷,說話也不利索了。
周紹武道:“田師弟,你隻管將話明說出來。你這是何意?莫非你還信不過我麽?”
那弟子歎了口氣,道:“師兄,我怎會信不過你?我不過是想到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