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難忘
相比於無憂的激動,安安卻是淡定多了,也沒有害羞,因為大家都是二十好幾的男人了,這種事沒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尤其他跟無憂這麼熟,在他面前更是沒有什麼好隱藏的。
他只是有點意外於自己會承認。
不是因為保守,而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無憂有多八卦。
所以他肯定不會聽聽就算了,一定會八個徹徹底底!
可是,他竟然還是承認了。
他想,今晚自己大概不用睡了,一定會被某人給吵死。
不過,原本他也應該是睡不著的。
所以,他之所以會承認,或許只是因為今天晚上情緒太低落,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薄安睿!你太不夠意思了啊!有這種好事居然沒跟我彙報?快點老實交代!何年何月何日,什麼地方,哪個女人終結了你?」
調侃的問話里明顯帶著戲謔,無憂笑得一臉曖昧。
安安睨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九年前。」
無憂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不會吧?那麼早?
這傢伙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甩他好幾條街啊!
不過……真的假的啊?
「那個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怎麼認識的?怎麼好上的?」無憂跟查戶口似的。
「她是我的同學,至於名字……不想說。」
「是說不出來吧?」無憂微微眯眼,表示強烈的懷疑。
安安這個人,別人不了解,他還不了解嗎?他是那種謹慎到牽了女孩子的手,都會想要對人家負責的人,怎麼可能會始亂終棄?
安安讀懂了他的眼神,他知道無憂不會信,所以他才說的。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向都很有原則的他,竟然會把持不住,可那是千真萬確的。
「不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人,是我在高翻學院念最後一年時發生的事。」
無憂露出一副「你就編吧」的表情。
安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怪無憂不信,因為就連當時他們班上的同學都不知道。
「那她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無憂繼續審問。
安安的眼神更為黯淡,「不知道,完全沒有聯繫。」
無憂撇撇嘴,一問三不知啊!騙誰呢?
「好了,安安,你不用再裝下去了,雖然都這把年紀了還是chu男……咳,是有點落後,但好歹還有我跟你作伴,所以你就想開點吧!放心吧,這種兩個人一起丟臉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無憂一副兄弟同甘共苦的口氣。
「……」
「不過,我已經準備跟小圓結婚了,我可不能再等你了,你也趕緊找個女朋友吧!」無憂見色忘義,又很沒有兄弟義氣地說道。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太不厚道了,連忙補充一句,「實在不行我幫你介紹一個!小圓認識很多模特,各個都是大美女!」
安安哭笑不得,調整了下呼吸,盡量保持平靜,可心裏面卻久久不能釋然。
介紹女朋友給他?這些年來也經常有人向他提起這個,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應允過。
無論是他的恩師,還是他的客戶,或是工作上認識的朋友,他對大家的好意一致推辭,每次都說先以事業為重。
可是這話說多了,也就不可信了。
尤其是近兩年,隨著年紀的增長,隨著事業的上升,他的推辭一次比一次更沒有說服力。
他想起電腦上那份未完成的簡歷,那上面記錄了他這些年來的成長與進步,並非他自戀,只是那樣一份簡歷拿出去,真的沒有人會相信他還需要拼什麼事業。
事實上他的會議邀約已經排到了快兩年後,國內的、國際的、民間的、政府的……再高規格的他都駕輕就熟了,幾乎再沒有什麼可以挑戰的了。
這是他設定的人生計劃中三十歲時要達到的目標,現在卻提前完成了,除去以前的不算,從現在算起,才剛剛過完春節,他才28歲,剩下的時間他幹什麼?
他忽然之間很茫然。
這些年來,他的腳步沒有停過,他越走越遠,越爬越高,現在終於攀到山頂了,卻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孤獨的感覺。
鮮花、掌聲、金錢、地位……他全都有了,可是他真正握起拳頭,掌心裡卻好像什麼都沒有。
小時候他還有媽媽相依為命,可是現在媽媽有爸爸,貝貝也不需要他操心,她有夏亦寒,她的多多。
事業成功,家庭圓滿,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孤獨的滋味。
可是,他怪不了別人,因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不是『舊情難忘』吧?」無憂故意調侃他。
他嘴裡一苦,難忘又如何,忘了又如何,他當年做出的事,是沒有資格後悔的。
就因為他把她的情書貼了出去?不,當然不是。
但那件事是導火索。
***
人民醫院。
兒科。
恰逢流感來襲,很多小孩都感冒了,從出生不到十天的,到十歲的,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有。
兒科的診療室里,以及病房裡,哭聲一片。
小孩的血管都很細,針本來就不好打,再加上那麼一哭,就更難了,孩子一哭,護士的手一抖,家長再一心疼,全亂套了。
「米蘭,我不行了,已經扎破三針了……你快來!」一名護士大汗淋漓,向米蘭求救。
「好,馬上。」病床對面,正在為另外一個小朋友打針的護士柔聲應道。
她幫小朋友貼好膠布,然後輕輕放下那隻小手,再站起身調整了下滴管的速度,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歲多的小朋友,剛剛要哭,可是眼淚還沒等流出來,就已經不疼了,小傢伙扁扁小嘴,又憋了回去。
小朋友的媽媽感激不已,「季護士,謝謝你!」
「不客氣,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好好照顧小朋友,握著他的手別動,我去那邊看看。您有事的話按床頭的那個鈴,我會立即過來。」
米蘭仔細地交代了一番,然後拿著輸液橡膠管和剩餘的消毒棉簽,轉身離開。
她來到剛剛求救的同事跟前,發現這一床的孩子更小,床頭的卡片上寫著小傢伙的出生日期,才十個月大。
這麼小的寶寶很難扎,小手胖胖的,完全看不到血管,通常情況下,都會往腳上扎。
可是這個寶寶的營養太好,腳也胖胖的,像兩隻大水餃似的,可愛是可愛,但是扎針的話就難了。
兩隻胖胖圓圓的小腳丫上,已經有三個針孔了,左腳一個,右腳兩個,看得人那叫一個心疼。
「那個……這是我們科最好的護士,她一定可以的!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謝謝、謝謝!」先前失手的小護士連忙向家長承諾說道。
可想而知,家長的臉色早已經很難看了,米蘭知道,如果這一針還扎不上,麻煩就大了。
這幾天趕上春節假期,大過年的,哪個家長願意帶孩子來這種地方,可是流感橫行,不得不來。
診療室內人滿為患,病床也分配不過來,科內這幾天已經鬧出了不少事兒,護士長和兒科主任都是焦頭爛額,院長也開始重視起來了。
可這事能怪得了誰呢?流感來勢洶洶,病兒蜂擁而至,人多資源少,寶寶本身就很難扎,護士也不想失手,家長也並非存心找茬,可湊到一起,就是麻煩不斷。
「對不起,讓你家寶寶受苦了。」米蘭先是跟同事一起道歉,然後從白大褂的口袋裡取出兩片才削好沒多久的土豆片,「先把這個敷在寶寶的腳上,可以緩解淤青。」
家長的臉色緩了緩,接過土豆片,僵硬地說了聲謝謝。
米蘭和同事互望一眼,心裡都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下面才是關鍵!
米蘭觀察了一下小寶寶的血管分佈情況,最後決定扎在頭部。
其實,家長和護士都是一樣的心理,都不願意扎頭部,家長覺得太殘忍,護士覺得太冒險。
扎手紮腳,怎麼都不至於扎出什麼大毛病來,可同樣的針轉移到頭上,就觸目驚心多了。
有時候明明沒事兒,但遇到不講理的家長,說你這樣把我們家孩子腦袋都扎壞了,以後智商出了問題怎麼辦,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很多護士對於扎頭部都是能避就避,可是米蘭今天沒的選了。
她深呼吸了下,調整了下自己,然後才開始動手。
身旁的同事都為她捏了一把汗,甚至都不敢看,緊緊閉上了眼睛。
可是米蘭不負眾望,一針下去,快、穩、准!
病房門口,護士長恰好經過,滿意地點了點頭。
「米蘭,下班后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