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姨太之死的內情
“躺在地上裝死?”
俞故笙冷著聲音道:“在我跟前尋死膩活。”
他冷笑兩聲:“打錯了你的算盤。”
金穗心收拾著早就已經碎裂得不能看的自尊,一隻手勉強撐著地麵,抬起頭來。她衝著他溫溫的笑:“我想和你說會話,好嗎?就當是,我求你。”
她聲音有點啞,和往常的輕聲細語不同,明明是極冷靜自持的,可卻讓俞故笙聽出壓抑、痛苦。
他心頭的那簇火現在已經成了一塊沼澤地,大火熄滅之後發酵沉澱,成了一大片沼澤集聚地。滿是氤氳的霧氣,盡是叫人心裏頭不快的氣泡。
“你想跟我說話,可以。”
她那雙眼睛直直的看著他,看得他心裏頭又暴躁起來。俞故笙明明不想跟她一般見識,他比她大了那麽多歲,隻當是讓著她這個毛丫頭了。可是一瞧見她那雙撐著冷靜,一點兒都不肯服輸的雙眼,他就又忍不住脾氣上來。
“好好求一個我看看。”
金穗心眼眶裏熱了一陣又冷下來,這會兒又冒上一股熱氣。可也知道在他麵前要是掉眼淚,除了被嘲諷得更加嚴重,沒有半點兒用處。
她卑微的起身,伏在地上衝著他磕了個頭:“我求你。”
俞故笙簡直氣得要跳起來。她給他磕頭?!她是覺得他年紀太老,在拜爺爺,還是巴望著下一個被砍死在上海灘的人就是他俞故笙,她提前給他來了這一下子?!
“穿好衣服出來!”
他氣得磨牙。從坐上青龍幫這個位置開始,再難有誰,有什麽事會叫他氣得這樣厲害。外界都傳俞故笙雖然沒念過幾年書,卻是最文雅最通人情,講道理的一個流氓頭子。可是到了她麵前,什麽文雅通人情都是狗屁!他現在就想把她拎起來,丟到床上好好一頓教訓,叫她明白麵對他的時候,她究竟應該說什麽,做什麽。他到底是她的什麽人!
轉身極快的從洗浴間裏出來。俞故笙抬手一把撩了下臉上的水,實在也分不清是氣出來的汗,還是那洗浴間裏的水蒸氣。
外邊何媽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來,看到俞故笙渾身濕透了,衣服也淩亂掛在身上,顯然詫異。定在進門處不知道該進好,還是退出去的好。
“給她的?”
還是俞故笙先開口,冷硬著聲音問了一句。
何媽忙點頭。
俞故笙不耐煩的連擺了兩下手。示意她趕緊進去。何媽頭不敢抬,縮著肩膀趕緊把金穗心衣服送進去。
誰曉得這洗浴間裏的情況卻和她想象裏不大一樣。隻見金穗心跪坐在地上,身上赤條條的,有幾處青紫色,顯然是撞到那裏撞傷了。她神情也是呆愣愣的,兩隻大眼睛裏都是空洞洞的悲色。這可全然不像是剛才恩愛過的兩夫妻的模樣。
何媽把衣服放到一邊幹燥的架子上,想要就這樣退出去的,到底看著金穗心可憐,還是轉過來,扶了金穗心一把。
金穗心當真身上沒有力道,因著何媽,她才從地板上站起來。
何媽將一邊的衣裳拿過來,披到她身上,想說什麽,可看了看金穗心,又咽了下去。
金穗心想要笑的,可自己剛才那樣狼狽的模樣都叫她瞧見了,還有什麽好掩飾的?便也不強撐著笑了,隻聲音輕輕的道:“何媽,謝謝你。”
何媽替她係著睡衣帶子的手頓了一下,她再度抬起頭來看向金穗心:“這不敢當一個‘謝’字。當下人的伺候上人,是該當該份的。”
金穗心苦苦的扯動了一下雙唇:“我算得什麽上人呢?許是還比不得你們,你們總還有個奔頭,而我……”
“太太這話就說岔了。”何媽鄭重起來,“先前太太說進了這個院子,自然都是要互相顧念。我把這話記著了。今天有句話,大著膽子要跟太太說一說。”
何媽道:“我剛才進來見著先生,氣得很。我是在書房那頭待過些時光的人,雖說要和先生接觸,十分的少,可多少也聽說了一點。先生是很少跟人生氣的。三姨太沒有少作踐先生的好脾氣,可先生總慣著她,以至於慣出了那樣大的一樁事情出來。”
金穗心愣了一下,似乎何媽的意思,花柏蓮的死還有隱情在裏麵。她怔怔的看向何媽。何媽卻隻管往下說:“對著不要緊的人跟事,先生從不放在心上。三姨太是自己作得惡果戳痛了先生的底線了,這才落了那樣一個下場。可我剛才瞧著先生雖生氣,卻也還在外頭等著太太,可見先生對太太是不一樣的。”
“何媽,你這話我聽著,像是三姨太的死因另有緣由。”
何媽猶豫了一下,才在金穗心耳朵邊輕聲說了一句。
金穗心眼睛驀的瞪大,根本就不敢相信:“可有證據?”
“要是沒有證據,先生能不留那個孩子?”何媽道。
金穗心不明白:“既然這樣,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不要那個孩子,何苦為難我.……”
何媽道:“先生的意思,大約也有想要替你在這院子裏立威的意思。隻是這院子裏的人……”
何媽衝著金穗心笑了一笑。
她肯跟自己講出這些話來,不管有多少真心,至少目前是向著自己這一方的,金穗心點了一點頭,將何媽的手一握。
何媽道:“在這個院子裏要站得住腳,在整個上海灘想要能有三分地,那就要先顧著先生。太太,咱們女人能爭的,那管為了什麽,首先該當的,不就是那一個男人?你說是不是?”
金穗心看著何媽輕笑了一笑:“你的好心,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何媽這番話到底是發自她的內心,還是為了誰,有什麽目的。可是有句話何媽說得對,要想在俞家,在上海灘站住腳跟,擺在眼前的捷徑,就是那一個人。再難,再可怕,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不能退縮,她不得不,她也必須閉著眼睛走過去。
原先是她理智明白應該怎樣做,卻越不過那層心裏的高山。現在雖說不上豁然開朗,可換上更堅硬的鎧甲,她重新拾得勇氣想去試一試。
她不能害怕,她沒有害怕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