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幕後之蟬
李琮見狀就要起身追過去,蕭佳容當下往他麵前一攔,晃了下手絹,笑道:“李先生坐著多喝一杯酒吧,我們太太不舒服,隻好先告辭了。”
邊說,邊跟了過去。
出來,俞故笙已經跟金穗心上車,先離開了。正好前後腳,蕭佳容心頭恨,把手裏的一塊絲綢絹子給撕成了兩截。
金穗心是被俞故笙扔上汽車的。
他板著臉坐在一側,汽車內氣氛很是壓抑,前麵開車的汽車夫大氣都不敢出。
金穗心被他抓得手腕處一圈兒青紫,扶著車門她坐正了身子,往一側去看俞故笙的麵色。
窗外漆黑,隻半圓的月亮著幾分顏色,從他臉上一層一層掠過。越發顯得他此刻生人勿進的凶色。
金穗心自覺心虛,她跟李琮當真沒有什麽也就算了,可.……然而過去發生的終究是發生了,況且,彼時,她內心裏的確是認定自己將來一定會嫁給李琮,如何想得到現在呢?
但是,她到底是有錯的。他要是生氣,也情有可原。設身處地的一想,倘若她是一個男子,自己的妻子與從前的未婚夫婿坐在一塊兒,且姿態似若親密,心裏頭多少也會有一點兒不愉快。
金穗心猶豫著,要怎樣開口。
車子忽然顛簸了一下,應是碰著了石子兒一類。
她正是猶豫裏未注意到這一個意外,身子一崴,就往俞故笙身上撞去。
不料俞故笙橫出一隻手來把她往旁一推,冷著臉就朝前邊開車的汽車夫喝道:“不會開車給我滾蛋!”
汽車夫嚇了一跳,連忙告饒,縮起肩膀。
金穗心被他那一推,撞到車門上,發出“咚”的一聲,肩膀似折了一塊骨般。滑到舌尖的話登時咽了下去,本還有些愧疚,卻被俞故笙這一番動作引得也上了火頭。
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過錯。誠然她和李琮是有婚約的,更是從小的情意,她打小的就覺得自己會嫁給李琮。甚至,她現在心裏仍有他。那又怎麽樣呢?這段婚姻原本就不是什麽金玉良緣,情投意合的緣分。他現在因李琮而對她置氣,他憑什麽?就憑他是她名頭上的夫婿?
金穗心緊抿的唇角有一絲嘲諷的笑。他有那樣多的妻子,她究底在他心目中算不算做其中一個妻子,他自己清楚!
先還想著要主動打破這沉默,給彼此一個台階下,這樣一來,金穗心也抱著胳膊坐在汽車角落裏。
不搭理就不搭理罷,原也不是什麽真情實意的夫妻。
俞故笙瞧她一副冷清清的態度,越加氣得很了。他真是給了她點兒顏色,就叫她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在那樣多的人麵前和姓李的眉來眼去,簡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這也就罷了!她跟那個李琮還有個父母之命,青梅竹馬之情?
俞故笙冷眼瞧著從一旁車玻璃裏透出來的女子的輪廓,心裏連連冷笑。
他俞故笙在上海這樣久,還沒哪一個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的!
汽車夫頂著極大的壓力,好不容易把汽車開到了俞府前門。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俞故笙不待旁人動手,先一把力氣推開車門,氣洶洶的下來。半句話沒有,直朝著門裏走去。
金穗心待他一走,閉了下眼睛,也從這邊車門下來。
汽車夫連忙下來幫忙攙扶。
金穗心道了一聲謝。
仰頭看了一眼俞府的高門大樓,暗暗的歎了一聲。提起的那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折梅舍的柳方萍正當準備睡下了,聽到前邊說俞故笙回來了。這樣早就回來,還真是一件稀奇事兒。
“說在桌麵上碰著了滴翠苑那位的舊情人,叫咱們先生麵子上很不好看,先生心裏頭氣悶呢,就回來了。”
柳方萍聽了,也不著急睡,半歪著靠在枕頭上,饒有興致的問道:“是那一位李先生?”
陳媽道:“可不是。真想不到,滴翠苑的那一位年紀輕輕,卻還有這樣的本事。”
柳方萍笑了:“別瞧著年紀輕,正是年紀輕了才好耍手段。你瞧瞧花柏蓮,她不正是趁著年輕,才叫故笙接進門來的?”
“二姨太還記著呢。”
柳方萍哼了一聲:“怎麽不記得?蕭佳容是故笙講道義,憑著她父親的臉麵,不得不把她弄進門。花柏蓮卻不一樣。她仗著有幾分姿色,迷了故笙的心。我總記得她怎樣進的門。”
“要說進門了,她肯安穩些,二姨太原也不是那樣不能容人的。偏她惦記著要爭先生的寵愛。落得那樣一個下場,也怪不了別人。”
“說起來,”柳方萍眉頭蹙了蹙,“故笙要了那小的也有段時日,聽到廚房裏有拿藥過去?”
陳媽搖了搖頭。
柳方萍咬了咬嘴唇:“還是說,故笙他改了主意?”
“這倒不見得。我聽說那小孩子身上不是很依照時候,恐怕是不容易有孕的。且前段時間她傷風,日本醫生過去給她看病,我悄悄的遣人問了,先生那裏有交代,她想拿孩子來做故事,辦不成。”
柳方萍這才鬆了口,麵上有一點好看的顏色:“要真是這樣就好。”
陳媽在一旁道:“先生是為了二姨太,才不肯叫這院子裏的女人有孩子。就這一點心意,也不虧你這樣一心為了他籌劃。”
柳方萍露出一點兒笑臉:“我跟他到底是經了多少風雨的。他剛拜在幹爹門下時,受多少人欺負?我跟著他,從東到西,半條命交代過去也有,腥風血雨裏爬過來的一條命。是那些隻知道享福的女人能比得上的?”
陳媽笑著應“是”。
柳方萍又問:“蕭佳容不是一塊兒去了,她人呢?”
陳媽說:“先生氣得跟,把太太帶回來之後就進了書房,四姨太說是後叫了一輛車過去的接回來的。”
柳方萍“噗嗤”一聲笑起來:“這可叫她氣得很了。咱們這段時間能歇一歇,幾件事結下的仇,就看她怎麽對付金穗心了。”
陳媽剛要說什麽,外邊秋安輕聲道:“二姨太睡下了?先生過來了。”
柳方萍一點兒不意外,朝著陳媽眼神示意。陳媽滿麵堆笑,扶著她起來收拾:“果然先生還是最看重二姨太。”
柳方萍望著鏡子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女人,捏了一枚珍珠耳環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