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有意思的人
金奕鑒逼著她嫁給俞故笙的時候,她想過,她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俞故笙有權有勢,指不定她還能夠在他身上找到幫敏傑從東洋人手裏逃脫出來的機會。有句話說得好,隻要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可是俞故笙卻讓她清楚明白,跟他比,她真是嫩得可以。不要說借住他的力量做什麽,恐怕她還沒有任何動作之前,就已經被他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像他那樣的人,根本是她碰都碰不得的。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金穗心還揣著什麽交易的夢想的話,到這會兒是徹底潰滅了。先前她總以為自己一條命,最差能夠怎麽著呢?不過就是死罷了。與虎謀皮,她豁得出去。
可是現在,她不敢,她害怕。
那個血窟窿一樣的人是壓垮她對他恐懼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害怕自己死,不害怕自己的下場跟書房裏的那人一樣,卻怕牽連到李琮。李琮是無辜的,李琮是她灰敗記憶裏唯一存在的色彩,他不能有事,她不能讓他有事。
可眼下她又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俞故笙?妥協嗎?
金穗心兩手緊緊抓著膝上蓋著的被子,將頭低下去。
他讓她完全的接受他。她知道他的意思。
彼此早有了多次的肌膚相親,再者他將她壓在床上往死裏揉搓的時候也說過,他滿意她的身體,在他厭棄之前,她休想逃脫。
雖不是傳統女性,對男女之事有著過分的保守與固執,可她也沒有開明到能夠忍受一再承受不愛之人的揉搓。
更何況,他對她,隻是像對待歌舞廳裏的那些女人……
金穗心低著頭,把臉垂到被子裏去,用力的壓著,瀕臨死亡的感覺讓她有片刻喘息的感覺。
她抬起悶得通紅的臉,目光空洞洞的望著某一處,臉上忽然揚起笑來。隻那笑過分的悲冷,像是做了最後的決定,像是咬牙忍痛,用力的割舍掉些什麽似的。
俞故笙從滴翠苑出來,便有電話打到門上來。
金鳳凰舞台新來一批舞女,其中有一個身段長相都是一等一的,俞故笙有意栽培她當金鳳凰舞台新的台柱子。很下了一點兒本錢。誰知道這個舞女卻在外邊欠了賭債,那賭坊的老板現在找到了金鳳凰舞台的後台,把人直接帶走了。
在上海,還沒有哪一個人敢這樣大膽的闖進俞故笙的地盤做這樣的事。
一個舞女是小事,這變相的挑釁要是縱容了,就會令人在私底下質疑俞故笙在上海的位置,有心人多加利用,再用些手段.……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俞故笙自然不會給人這個機會。
他應了一聲,便打算親自過去一趟,瞧瞧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來踢他的館。
才剛走到門口,一輛汽車開了過來。季修年從車上下來,跟在他後頭有兩個穿著黑色衫子的幫派裏的兄弟。
俞故笙掃了他們一眼:“用不著這麽多人。”
季修年道:“四海賭坊昨天晚上發生內鬥,錢老板死了,新上位的是個北平來的學生,四年前在北平因為學生運動被關了幾年。”
“剛來就踢掉了錢逢春順利上位,”俞故笙麵上看不出是慍怒還是笑意,“是個有意思的。”
季修年道:“他抓住這次機會發難,很明顯是想要借此固定他在上海的位置。”
“腦子不錯,心卻急了點。”
俞故笙示意底下的人別跟著,對季修年道:“就你跟我去。”
季修年蹙眉道:“太危險。”
俞故笙原大步走著,聽到季修年這句話,他停了下來,側頭看向季修年,難辨喜怒的眸中微光略懂:“年紀漸長,你還惜命起來了?”
季修年說道:“王新榮的兒子雖然斷了一條腿,可他人還活著,這幾年他看著安穩,私底下不知道熬等了多久。”
俞故笙渾不在意:“他想跟我比命長,那就給他一個機會,算我還他老子當年的恩情。”
說畢,矮身上了車。
季修年見說不動他,無可奈何,也上了車。
俞故笙單手開車,抽了一支煙來遞給季修年,自己也點了一支:“十年了。”
雖為了金穗心兩人有過分歧,但到了這會兒,畢竟兄弟還是兄弟,憑著多年的默契,季修年能夠立刻就領會到俞故笙話裏的意思。
“十年,二十年,隻要他不死,永遠都是威脅。”
“你是在怪我當初沒有直接斬草除根?”俞故笙吐了一個煙圈,望著前邊的路況扯唇笑了笑,“斬草除根當然一勞永逸,可有些人活著,必然是他的用處。”
“王新榮一死,青龍幫群龍無首,自然要選新的坐館。王繼祖是他唯一的兒子,被叔伯推舉,是很顯而易見的事。你當時留著他,我當然明白,無非是擔心青龍幫內訌。但是.……”
“現在也是一樣的道理。”
俞故笙深邃至極的目光有凶光掠過,他降下車窗,冷風卷進來,他手裏的煙蒂被丟了出去,一點紅光掠出一道弧線,消失在眼前。緩慢的說道:“他當然會死,但得死得有價值。”
季修年不很明白的看過來。
俞故笙半轉頭,朝著他一望,彎唇笑了笑。
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無緣無故談到這件事情,季修年略一思索,就想到了俞故笙有什麽意圖。
登睜大了眼,又很快釋然。
“這樣也好。”
俞故笙哼著笑了一聲。
車子開到四海賭坊門前,裏頭正熱鬧著,外邊小弟見到有車過來,先互相望了望,裏邊正好有人出來,瞧見車牌號碼,忙跟門口的小弟打了聲招呼,一臉驚慌的跑了進去。
俞故笙跟季修年推門下來,早有人上前來招呼:“俞老板,季先生怎麽過來了?”
俞故笙抬首望著頂上新做的牌匾,四海賭坊四個大字,黑底金漆,真是新人新氣象。他麵上帶了一點淺淡的笑意。泰然自若的走進賭坊。連一道視線都未給上前來打招呼的人。
那兩個小子就要上來攔。
季修年往俞故笙這側一站,攔住了他們。冷睨了兩個看似上來打招呼,實則是想要阻攔他們的年輕小子:“別客氣了,我們自己能進去。”
他彎著唇,似乎是微笑的,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含有十足的不屑與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