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百般憐憫
宮奈的話勾起了裘海許多回憶，他的眼眸蒙上一層霧氣。可惜如此，桃花依舊，物是人非，他跟宮奈的關係恐怕再也回不去從前。
他定眼一看，原來宮奈扔過來的是一個空間戒指！
宮奈道：“裘海，我這次從主人的空間回來又捎了很多靈丹，我給你一些防身。”
“不必了。”裘海一口拒絕。
裘海不想再接受宮奈的東西，因為宮奈的東西是來自雲河。在雲河麵前，裘海非常自卑。
雲河就像陽光下的玫麗寶石，閃閃發光，招人喜愛，被人捧若珍寶；而自己就像陰暗角落的一隻墊腳石，黯然無光，被人當作棋子般使用，沒有價值的時候，隨時都會被人丟棄。
對雲河的一切，裘海產生了莫名的抵觸。
裘海正想把空間戒指扔回去，宮奈搶先說話了。
宮奈沉著聲音道：“裘海，這些靈丹你拿去防身。我暫時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因為主人現在這種狀態不可能再去刺殺孟飛熊，我不管你跟他有什麽計劃，總之現在我要帶他離開這裏！”
“宮奈，你冷靜一點！雲河絕對不能離開這裏！剛才你向我保證不帶雲河走我才放你進來的，你不能食言！”一說到雲河，裘海就臉色大變。
宮奈聽了有些生氣：“裘海，此一時，彼一時。剛才我不知道主人傷得這麽重才會答應你，現在他都快活不成了。黃澤是你的主人，而雲河是我的主人。將心比己，你為了黃澤想犧牲我的主人，你以為我會答應？”
裘海心裏再次被紮痛。
痛，是因為明知自己錯了，還要繼續錯。
“雲河傷得太重，你帶著他無法全身而退。還有三天才執刑，我能保證在這三天之內絕對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抓緊時間在這裏給雲河療傷。說不定雲河的傷勢能好轉，到時我們就能依計進行。我不妨告訴你，我知道雲河的秘密，他是擁有某種絕對空間吧？隻要在三丈的有效距離之內，他就將孟飛熊收進去，不必費一兵一卒就能將孟飛熊打敗。這個計劃成功的機率還是很高的。”裘海冷著臉道：
“再說，隻要雲河意識尚存，他隨時都能遁入那個空間，孟飛熊根本傷不到他。再退一步來說，假如雲河因為傷勢過重無法執行這個計劃，待雲河的情況穩定一些再逃對你們也很有利。”
宮奈頓時明白了……
原來主人是想用九重神殿來對付孟飛熊。
這的確是最有效的辦法，不必跟孟飛熊交手，隻要把孟飛熊抓進九重神殿，直接關他十年，他就會變成主人的奴仆了。
明明隨時都可以回去九重神殿，卻為了接近孟飛熊而甘願留在這裏承受這些折磨。
明明九重神殿裏有三十多萬的追隨者，隻要他一聲令下，就算用人海戰術也可以將城主府鬧個天翻地覆了吧？
但主人卻選擇一個人孤軍奮鬥，為的隻是不想作無謂的犧牲。
宮奈覺得主人好傻……
不過，無論雲河到底想怎麽做，裘海的建議的確很中肯。
現在帶著雲河逃出去，一旦遇上護城隊的人，宮奈無法保護雲河周全，而且雲河傷得太重，經不起折騰，還不如待在牢室裏抓緊時間療傷。
想到這裏，宮奈便對裘海說：
“裘海，謝謝你提醒我。那我暫時跟主人待在這裏，三天後的計劃，到時再說。”
“嗯，你能想通就好。你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就守在外麵。”裘海淡淡地說著：“這個戒指我就不要了。”
裘海再次把空間戒指遞給宮奈。
“裘海，收下我的戒指，裏麵的靈丹能夠助你完成那個計劃。現在，主人能否安然渡過危險期還需要你的保護。”宮奈著急地說。
為了保護雲河，才把靈丹送給自己的？
裘海又有些心酸了。
奈宮對自己的感情果然變了！
本來是不想要的，但是裘海突然改變主意了。
反正，他欠宮奈太多太多，多得還不清，再欠一些，也是一樣。
宮奈是為了雲河，那自己是為了黃澤，是為了黃澤才收下這個空間戒指。
想到這裏，裘海便心安理得地再次接受了宮奈的東西。
“好吧，你的戒指我暫且收下。”裘海說完，轉身就走。
“裘海，謝謝你成全我。”宮奈輕聲道謝。
這句話，雲河也曾經說過。
那時候，自己答應雲河那個計劃時，重傷瀕死之際的雲河也是這樣向自己道謝的。
裘海心裏一陣黯然，為何宮奈說話的語氣跟雲河越來越像了？
他就那麽喜歡雲河？
“不用客氣，我這麽做，不隻是為了你。”裘海用滄桑的聲音道。
幾乎像回答雲河那時一樣回答。
裘海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向前走，在漸漸遠離那個充滿濃濃主仆之情的牢室時，裘海的表情卻越來越落漠。
牢室裏。
宮奈仍在爭分奪妙地渡氣給雲河。
宮奈一直穩穩地維持著抱雲河的動作，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感應到雲河虛弱的靈魂氣息猶如風中的殘燭，宮奈連大氣都不敢透，幾乎全程是屏息靜氣的。
不知過了多久，雲河終於慢慢地睜開眼睛。
“主人，你醒啦？肚子餓嗎？剛才我在市集擺攤的時候順手捎了些小食，有很美味的麥芽糖喔！你要不要嚐一嚐？”宮奈抱著雲河，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問他。
明明很焦急，很擔心，可是那些“你痛不痛？”、“你覺得怎樣？”、“撐住啊！”之類的話，宮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不忍心去問。
氣海碎了，肋骨斷了，差點被開膛破腹，連腸子都斷了，能不痛嗎？
為了不讓孟飛熊的幻境聽到，宮奈跟雲河說話一直是用神念。
雲河意識迷迷糊糊，他的雙眸並沒有焦距，空洞而渙散地望著一個方向。
但他認得宮奈的聲音，他努力地轉動著不會靈活的眼珠，想尋找宮奈的身影，然而虛弱的他無論怎麽努力都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視野漆黑一片。
“宮奈？”
他低聲地喚著，又像是夢魘時的囈語。
因為連續兩三天滴水未進的緣故，他的聲音很沙啞，連唇都枯裂了。
看到雲河這樣，宮奈心痛得差點哭了！可他不敢哭，反而忍著悲痛笑著安慰雲河：
“主人，我就在你身邊呀！別急，這裏沒有燈，光線太暗，所以你才看不清，等你適應了這樣就好。”
宮奈那又哭又笑的奇怪腔調把雲河迷迷糊糊的意識拉回來了。
剛才他聽到宮奈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又做夢了呢！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幸好鼻子沒有失靈。他嗅了嗅，是牢室的氣味，還有多了宮奈的氣味。
自己果然還是沒有離開這個地方。
“宮奈，你怎麽會在這裏？孟飛熊把你也捉進來了？”雲河用虛弱地小聲問。
看到雲河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擔心自己，宮奈心中感到很溫暖。
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奴仆而已，雲河居然對自己如此上心？
跟自己結義了千萬年的裘海也未曾如此擔心過自己。這樣一對比，宮奈覺得主人真的太有愛了……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沒有眷顧善良的主人，讓他受盡折磨。
宮奈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他隻是極盡溫柔地對雲河說：“主人，我知道你跟裘海的計劃了，我是來照顧你的。我跟裘海商量過了，我假裝被擒就能待在你身邊。”
雲河躺在宮奈懷中動不了，聽完宮奈的理由，他氣呼呼地責備：“宮奈，你真是妄為！我不是讓你幫我辦別的事嗎？你什麽要跑來城主府？”
若不是正虛弱著，此刻雲河的狐耳朵恐怕已經萌萌地豎著。
隻可惜他奄奄一息，莫說動一下耳朵，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那狐耳朵是疲倦地趴著的，看起來楚楚可憐。
宮奈看在眼裏，心裏百般憐憫，但他的語氣依舊輕快，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宮奈笑道：“主人呀！你是說招兵買馬的事？拜托，你在城主府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孟飛熊大發雷霆，早就全城通緝你的追隨者了，我是頭號通緝犯呀！誰還敢來我這裏報名呢？”
“所以我才說你妄為！都被通緝了，還自投羅網！”雲河又氣又鬱悶。
“主人呀，我不是說過嗎？我是來照顧你的嗎？你太仁慈了，我擔心。”宮奈道。
“不行！太危險了，我得把你送走……”雲河著急地說。
宮奈一下子就想到主人肯定是想把自己收進九重神殿了！
看來小彥哥就是這樣被主人送走的。
“主人，拜托，讓我我留下來！”宮奈著急地哀求。
宮奈知道，雲河是要啟用九重神殿，被攝進那個空間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可是，半刻時間過去了，宮奈發現眼前的景物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他仍待在牢室裏，可愛的主人還妥妥的被他抱在懷中。
難道是主人臨時改變主意，願意讓自己留下來協助他了？
宮奈正想高興地跟雲河說聲謝謝，但當他低下頭的瞬間，他看到雲河悲傷地哭了。
雲河隻是默默地流淚，並沒有哭出來。
“主人，你怎麽了？”宮奈嚇了一跳。
雲河沒有回答，眼神依然空洞而沒有焦距地望向著一個方向，悲苦的眼淚卻不斷湧落，一滴一滴延著瘦瘦的臉頰滑落。
此刻，他很絕望，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