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曖昧交易
瑪麗小姐問:「你對中國文學如此熟悉,想必從小喜歡上語文課吧?」
江海龍搖頭道:「no!我討厭語文課。」
瑪麗小姐驚異地問:「why?」
江海龍說:「上語文課時,老師總要我們記住他所說的文章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等,常把一篇好好的作品弄得肢離破碎,體無完膚,索然寡味,令我很反感。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認為分析作品不應該有所謂的標準答案。我對語文課沒有好感的另一個原因是,我所知道的中國有名的作家沒一個是學漢語科班出身的。」
瑪麗小姐點了點頭,端著高腳玻璃杯的底部,把杯子轉了一個圈動作優雅地飲了一口葡萄酒,微笑著說:「你是學醫出身,中外很多學醫的人都酷愛文學,最後成了作家,且很有建樹。例如俄國的契柯夫、英國的柯南道爾、中國的魯迅,郭沫若等。契柯夫說過:醫學是妻子,文學是情人。象你這麼博愛的人應該對兩者都有興趣,你應該有寫作的慾望吧?」
江海龍佯裝生氣道:「你這是什麼邏輯!」
瑪麗小姐咯咯笑著說:「我的家鄉有句俗話,被揭短的人最易生氣,這叫做惱羞成怒。我是覺得你生活閱歷豐富,有較高的文學造詣,語言幽默風趣,應該能筆下生花,寫出不俗的作品,不當作家太可惜了。」
江海龍說:「作家主要是研究人的心理,醫生要則研究人的生理和心理。所以醫生要當作家不難,反過來作家要當醫生卻不行。」他昂起頭,彷彿找回一絲虛榮,「不過,要是現在去當作家我有些擔心。」
瑪麗小姐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可以邊當醫生邊寫作的,象你說的魚與熊掌兼得,有什麼可擔心的。」
江海龍一本正經,大言不慚說:「我擔心雖然世界文壇從此添了一顆巨星,中國卻少了一位抗日英雄!」
瑪麗小姐用手絹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饒有興趣地說:「江,你太偉大,太自信了,我以前見過的中國人都很謙虛,你和他們不同。那抗日戰爭結束以後呢?不再需要抗日英雄了,你除了當職業軍人或醫生外,也可考慮當作家,免得埋沒了你的天才!」
江海龍回答:「我只當您的話是誇獎,這個問題會認真考慮,將來我要是想從事文字工作就去當戰地記者。」
瑪麗小姐碧眼瞪得溜圓,問:「why,幹嘛不當作家而要和我爭飯碗?」
江海龍解釋道:「no,所謂作家的作品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可以添加大量的誇張和無窮的幻想,我不喜歡玩虛的。新聞記者的報道必須客觀真實,針砭時事,忠實暴露社會和人性的醜陋一面,且時間就是生命,新聞錯過了時間意義就大打折扣了,與我的醫生職業有某些共通之處。新聞記者比小說作家更難取得成就,我喜歡挑戰難度。而當戰地新聞記者,既可以享受冒險刺激的生活,又可以滿足我的文字表現欲。」
瑪麗小姐被不著痕迹地奉承了一番,渾身舒服。她深有感觸,如遇知音,伸出纖纖玉手,高興地說:「歡迎你,我未來的同行。」
江海龍握住她手,突然覺得有一種觸電般的酥麻異樣感。連忙鬆開,打趣道:「謝謝,中國有句老話,叫做同行是冤家,希望我們是朋友而不是冤家。到那時候,你應該是見好就收,功成身退,躲在別墅里寫回憶錄了。乾脆還兼職做我的戰地記者啟蒙老師吧!」
瑪麗小姐笑臉如花,說:「好啊,你有戰鬥經歷,懂多國語言,應該不會讓老師失望。不過,我的收費挺高的。」
江海龍順口說:「那沒問題,萬一交不起學費,大不了我下半生給你賣身為奴,憑我這身手,當貼身保鏢,護花使者啥的,絕對物有所值。」
話一出口,感覺「下半生給你為奴」這說法有些不妥,有些歧義,象是在做一筆曖昧交易。怕引起誤會,正想解釋,瑪麗小姐又把手伸了過來,說:「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你放心,我絕對給你留面子,對人介紹時我會說,別小瞧我這保鏢,雖然現在淪落為奴,過去可是中國赫赫有名的抗日猛虎隊隊長!」
江海龍一臉苦笑,心裡哀嘆禍從口出。他無奈地握住伸到眼前柔若無骨的縴手,說:「咱這不算是口頭賣身協議吧?中國人可是有個規矩,酒桌上不談生意。」
瑪麗小姐毫不買帳,語氣咄咄逼人說:「不許反悔,我是美國人,不用遵守這從來沒聽說的破規矩,現在後悔已經遲了,親愛的江,為人要講誠信!」瑪麗小姐敏感的縴手被握住,感受到一陣男人的力量和溫暖,就象幼時被父親握住小手一樣。另外還多了一種女人所渴望的被異性苛護的感覺。她有些微醉,不知是因為紅酒還是男人。
倆人又是牽手,又是說笑,在旁人看來象是情投意合的戀人打情罵俏。
不知不覺兩瓶紅酒見底,餐廳已近打佯。
江海龍買單后留下可觀的小費,法國侍者笑容滿面,鞠躬用中文說:「祝兩位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江海龍聽得耳熱心跳,瑪麗小姐臉色如紅葡萄酒,眯著眼暈暈糊糊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