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十四)

  堯月不悅,回頭冷眼瞪著鳴玉,「鬆開。」 

  鳴玉微微挑眉,訝異道,「難道說你捨不得離開此處?還是說你捨不得離開阿守?」 

  堯月冷笑,「你才離不開阿守。那位兔兒爺對你情根深種,恨不得以身相許才好。」 

  鳴玉更驚訝了,「阿守不是喜歡你嗎?他整日里趁我不注意就盯著你看,眼睛珠子都不動了,只差掉出眼眶了。」 

  忍住了問候這個裝了一把好傻的狐狸的衝動,堯月轉過過頭,不去看他,「你往這裡走幹嘛?上次不是你說這上面的雲海有問題嗎?你想死沒有問題,別拖著我跟你一起死。」 

  鳴玉的手擁緊了她的腰,下巴枕在了她的頭頂,「能傷到我是沒錯,可是傷不到你。」 

  當時他們兩人一同墜入雲層,他覺得全身就像是被割裂一樣疼,直到他一手抓住了堯月,才感覺那種刺痛的感覺減輕了不少。 

  那些深埋在腦海里,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的記憶瞬間都出現了,那個時候幾乎頭痛欲裂,就連最後怎麼落到地面上也不記得了。 

  醒來之後,想起了堯月在崖頂上說的那些話,他當真了,一邊耐心等,一邊修養,誰知道最後卻等到了一場空。 

  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香氣,是從自己身上緊抱著的魔族妖女身上散發出來的。 

  鳴玉怔了怔,莫名覺得有些熟悉,晃神之後,暗中念訣, 扇面立刻飛速上身,到達雲層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傷害。 

  很快,兩人就安全到達了落神涯頂。 

  「娘親!」 

  剛一站穩,一個身影飛撲過來,撞進了她的懷裡。 

  堯月的身形微僵,只不過一瞬間之後,就將緊緊抱著自己腰的桓郎抱住了,「桓郎。」 

  桓郎抱了許久,也不願意撒手,瓮聲瓮氣地道,「娘親,桓郎很擔心你。大家都說娘親你死了,我不信。我想下來找你,可是他們都不準。下去的人,一個個都在翻湧的雲海里,撕心裂肺的慘叫。都說那個雲海裡面肯定是藏了什麼了不得的兇殘妖怪。」 

  桓郎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或許真的是被嚇怕了,又或許是真的太久沒有見著堯月了。堯月雖然對桓郎要求嚴格,卻幾乎不曾讓他離開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桓郎說到最後,忽然間退出了堯月的懷抱,不安地偷偷掀起長睫毛,偷看堯月臉色,粉嫩的小臉通紅。 

  剛才情急之下,他居然喚出了那個從來只敢在心底輕呼的詞,還撲到了堯月的懷裡,抱了這麼久。 

  堯月最不喜歡自己靠近她了。 

  桓郎退後一大步,以膝點地,單腿跪下,口中威嚴呼喊道,「恭迎斬月大人歸來。」 

  剛才還膩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娃娃,現在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來平日里自己是積威太深了。 

  後邊所站立的一群黑壓壓的魔族兵士,跪倒下去,呼聲震天。 

  堯月上前,扶起了桓郎。 

  「桓郎,怎麼回來的?怎麼沒有見你歡姐姐?」 

  堯月的手還牽著他的手不放,桓郎臉上有些驚訝,不自然地小心掙了掙,卻又不敢太大力氣了。堯月臉上的神情柔和,桓郎的膽子也大了些,微微用力握住了堯月的手。 

  他喜歡堯月牽他的手,她的手多數時候都是涼涼的,他不怕冷,他喜歡娘親的手,軟軟的。 

  桓郎甜甜一笑,「桓郎貪玩,那日在九天上喝多了酒,在花神的後花園里睡過了頭,勞阿月憂心了,是桓郎的不是,回去,桓郎,就自會去找火神爺爺自罰三百。」 

  他們兩人相攜著走遠,沒有任何人看向同樣跟堯月一起上來的狐君鳴玉,像是他不存在一樣。 

  桓郎忽然回頭,「狐君大人同樣受驚了,剛才桓郎擔憂斬月大人過濾,一時疏忽了,莫見怪。」 

  桓郎態度誠懇,笑容可掬,看上去極為舒服,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彷彿當初自己將他強行帶去青丘的那一筆恩怨從來不存在一樣。 

  鳴玉不以為意地擺手,走到了桓郎的身邊,眸光銳利落在桓郎笑得天真的臉上,「難怪你不願意回青丘。」 

  桓郎身板挺直,雖然身量不及鳴玉高,可是氣勢不減,「我是魔族人,與青丘道不同不相為謀。就算是回青丘,除非那裡變成了魔族的領地。」 

  變魔族的領地?白日做夢吧! 

  他只當這個孩子狂妄地天真,卻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求著這個孩子收下青丘,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打上魔族的標籤。 

  鳴玉輕笑,「送本君出了臨淵。」 

  桓郎面色一冷,「既然來了,還想出去?」 

  袖中的白光一閃,一道凌厲的風向鳴玉的面門刺去,本來兩個人就站的極為靠近,鳴玉下意識地腰肢一軟,向後倒去,才堪堪躲過了這又狠又快的一擊。 

  落空的劍峰陡然間逆轉,反手挑花一般,襲擊鳴玉的下盤。 

  鳴玉一躍而起,在半空之中居高臨下地看著面色狠戾的桓郎。 

  那一瞬間,桓郎空濛山色的眸子發出了兩簇火光。 

  這不是普通狐狸會有的眸子。 

  堯月清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桓郎,攻擊他的胸口正中。」 

  桓郎也立時一躍而起,手中一把劍揮舞地如同白色顫動的游龍,招招朝著鳴玉胸口的正中去。 

  鳴玉剛才御扇飛行,耗費了不少的真氣,雖然在谷底修養了,可是時日畢竟尚短。這個女人在谷底的時候,不聲不響,整天擺出一副貪生怕死的柔弱樣子,其實精明地將他的身體情況觀察地清清楚楚。 

  怕是剛才這兩母子攜手行遠,不是因為太激動了忘記了他的存在,而是故意忘記了他,想要撇開他,好告訴桓郎這些事情。 

  鳴玉在桓郎的步步緊逼之下,節節後退,只能躲閃,無法還擊。 

  他不將桓郎的攻擊放在心上,他料定,魔族這個時候是不敢得罪青丘,得罪於他的。 

  可是當桓郎一劍削飛了他的袖袍,又一劍刺中他右手手腕的時候,他終於明白,這個小狐狸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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