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故(七)

  一帶清水在花叢間緩緩流過,兩岸種滿了桃花。 

  經過小橋,前方就是鳴玉修養的房間。 

  那一日,鳴玉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暈倒在臨淵的界門口。是巡視的妖兵將他跟桓郎一同帶了回來。 

  剛走到門口,內里傳來說話的聲音,堯月的腳步一頓。 

  「你,倒是起來啊!我們倆還要打一場!你這隻臭狐狸。」 

  是桓郎的聲音。 

  堯月的心裡咯噔一跳。 

  轉念一想,嘴角邊又浮出笑意,原來這個孩子是想纏著與這個三界中最強的高手打一場。這孩子看上去笑意盈盈,憨態可掬,可實際上卻是個不服輸的個性,十分固執。 

  堯月推門而入,眼前什麼都沒有看到,除了鳴玉床前的紗帳輕揚,而此刻卻是無風的。 

  她上前去,自己忘記的東西果然在桌上,拾起了防到袖中,又到了鳴玉的床前。 

  鳴玉還在安睡,睡顏沉靜。 

  長睫如扇,又好似一直蝴蝶停留在那上面。 

  這副模樣,莫名地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 

  蒼穹之上,金烏西墜,暖色的夕陽染紅了整個天空。 

  堯月還在等桓郎回來同自己用膳,等了許久,膳房送上來的菜都已經變涼,遲遲不見桓郎的身影。 

  這個孩子,除了那一次在九天上醉酒,便再沒有與她失約過。 

  堯月眉頭微蹙,不知道為何今日覺得心底煩悶的緊,有些不安。 

  她漫不經心地伸手拿了茶盞,輕啜一口,放回去的時候,卻錯手茶盞放錯了位置,只聽見砰的一聲,一聲脆響,茶水混著碎裂的杯盞,四處流溢。 

  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殿外,遠遠地瞧見了一身赤色錦袍的言歡匆匆跑奔來。 

  她滿臉憂容,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堯月往前邁了幾步,迎上去,看清了言歡懷裡抱著的是什麼。 

  一團毛球,不是桓郎,又是誰? 

  「姑姑,桓郎突然間就變回了元身,昏迷不醒,脈象虛弱的緊。」 

  聲音里含著哽咽,眸底是一汪清水驚惶蕩漾。 

  「莫怕。」 

  從來沒有見過言歡這副驚慌的樣子,堯月出聲安穩她,可是自己伸出去接過言歡手裡的桓郎的時候,還是微微顫抖了。 

  桓郎休息火靈,身子一向偏熱,可是今日她將他抱在手裡,觸手卻是冰冷,幾乎感覺不到一點的暖意。 

  言歡立時將臨淵的大夫全部請來。 

  一個個整治之後,臉色難看,眉頭緊皺。 

  「桓郎公子這病太過突然,像是由體內迸發,來勢洶洶,所以病情十分危險。」 

  言歡不耐煩,「本君有眼睛,看的出來危險,關鍵是怎麼治!」 

  那些個大夫全部都跟鋸嘴的葫蘆一樣,悶不做聲了。 

  堯月忽然間發問,「你們這意思,是不是說,桓郎這一次的病,是胎內就有的?」 

  最擅長醫術的一位大夫點點頭,「雖無完全把握,但是十有八九已經是定了。」 

  堯月跟言歡都沉默了。 

  當初能夠保住了桓郎,確實是個意外。 

  堯月吃了多少苦,桓郎就吃了多少的苦。 

  接下來幾天,都是言歡跟桓郎的幾個師傅,輪流用損害自己靈力的法子吊住桓郎的氣息,讓他的元神不再虛弱下去。 

  堯月修習水靈,體質不同,完完全全幫不上忙,只能在旁邊看著。 

  三天三夜的不合眼,幾個人輪番不停歇,桓郎兇險的病情這才緩解一些。 

  堯月坐在床邊,床榻上的桓郎小小一團,安靜的緊,再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看著她在旁邊就忍不住湊上前來,蹭著她,搖著小尾巴,乖乖地撒嬌要抱。 

  將桓郎抱在了手裡,重量的輕度,讓她心驚。 

  他迅速消瘦,若不是身上這團絨絨的毛,他此刻怕瘦的能見到骨頭。 

  眼角一熱,眼淚已然落下,她趕緊伸手撫了乾淨。 

  正好言歡進入殿中,「姑姑去休息一會吧,讓我來看著桓郎。」 

  堯月搖搖頭,不肯放。 

  「姑姑,你已經三日未曾合眼了。你的身子骨不好,若是桓郎治好了,你垮了,怎麼辦?桓郎可是最心疼你這個娘親的。你就不怕他傷心嗎?」 

  堯月看著清冷,可是實際還是很愛護桓郎的。 

  都說天下父母心。 

  言歡忽然間回憶起那個將自己一掌扇飛的九頭鳳凰。那個時候娘親的心狠,也是像堯月這樣,其實都是為著自己好的吧。 

  言歡伸手按在堯月的肩上,試著想把她拉起來。 

  「姑姑,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都說九天上的神鳥一族,尤擅醫術。或者,我們可以試試請他們來看看?」 

  堯月這才有些反應,抬起眸光,眸中精光微斂起,「神鳥一族,誰最擅長醫術?」 

  「都說是青卿公主。」 

  堯月將桓郎放回了榻上,小心地用暖玉裹著,往外走去,「我去請。」 

  「姑姑,上九天不是小事,還是我去吧。」 

  言歡擔心地跟上了堯月的腳步。 

  堯月轉身,神情肅穆,「歡兒,臨淵不能沒有你。你已經大婚了,臨淵該由著你一手掌控了。」 

  堯月借著臨淵的水,速度很快,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行到了臨淵的界門。 

  正要念訣,開啟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言歡的呼聲。 

  「姑姑,不用去了。」 

  言歡氣喘吁吁地到了她的跟前,抱住堯月的手臂,這段日子的愁雲終於散去了一些,露出了璀璨的笑意,「桓郎有救了。」 

  雪魂殿外,堯月跟言歡都焦急地等候著。 

  蒼穹頂上的太陽正盛,如他們的心一樣,焦躁。 

  「鳴玉真的能救活桓郎?」 

  堯月還是懷疑的。 

  言歡用力地點點頭,神色肯定的讓堯月心頭一松,卻又覺得怪異,「歡兒似乎特別相信鳴玉。」 

  言歡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姑姑,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但是不需要懷疑鳴玉。我相信他,一定會拼盡全力救治桓郎。」 

  因為她相信,一個父親,是一定會拚死救自己的孩子。 

  等了一天之後,夕陽又一次墜在西邊。 

  終於聽到裡面虛弱的一聲,「好了。」 

  言歡臉上一喜,往前一衝,堯月心跳如鼓,想要邁開步子,卻又覺得腳下發軟,就慢了幾步。 

  「啊,鳴玉,你!」 

  內室里,言歡尖叫一聲,似乎看到了什麼害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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