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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勢利

  李曉寧那麽聰明,再加上在官場上也那麽多年了,自然聽出了秦有禮的弦外之音,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麽。


  隨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李曉寧越聽心中越沉重,因為他聽出秦有禮說的全是反話。他有心把心中的疑點問出來,一言未發的村主任侯永貴已十分專注地吸完他給的一支“蘇煙”,站了起來,說道:“咱走吧,讓李縣長-——曉寧歇著吧。”


  秦有禮也站起來說了聲:“曉寧你歇著吧。”就往外走,不給李曉寧一點挽留的餘地。


  於選舉夫婦送客到院門口以後,忙去準備午飯。院子裏就留下李曉寧和程小溪。


  兩人對視了一下,李曉寧說道:“於四海的辭職是一個疑團,村支書秦有禮的一堆反話又是一個疑團。你能聽出來吧,全在鎮領導那裏。我要是在職,可以了解,可以檢查,可以聽取匯報,要是真有問題,我可以作出處理。可現在不行了,沒有這個權了。”


  程小溪說道:“無權了,也就沒有責任了。不管啥事,隻當閑話聽聽就是了,何必往心裏擱?”


  李曉寧點點頭說道:“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


  程小溪歎氣道:“令人不快的是躲不開的勢利。我沒想到農村也這麽勢利。你在新邳縣縣長任上時,給老百姓辦了那麽多好事,按理說他們該感恩戴德才是。可你來兩天了,誰說過這樣的話?支書和村主任也是兩天之後才露麵,也沒有對你曾有過的好處吐露一個字呀!這就是說,你在台上時,承認你的好處,你一下台,所謂的好處也就一筆勾銷,從此不再提及。你看是不是這樣?”


  李曉寧也有這種感覺,但嘴上還不願意承認。他認為,農民中也有勢利之人,但就整體而言,農民應當是社會上最少勢利的階層。


  於選舉的老伴兒從屋裏走出來插話道:“曉寧啊。我覺得你家裏的說的對,現在咱們這莊戶人家啊,也都成了喂不飽的白眼狼了。說出來不怕你生氣,你為咱們老百姓做了那麽多好事,那麽多人脫了貧,致了富,可你知道他們在背後都怎麽說你嗎?”


  “怎麽說我?”李曉寧問道。


  “他們說那都是你應該做的,做好了是你的本分,做不好你就該挨罵了。”於選舉的老伴歎了口氣說道,“他們還說,如果要想讓他們念你的好,就給每家發十萬塊錢,再每家給買輛車。”


  “這還真成了‘升米恩鬥米仇’了。”李曉寧無奈地苦笑道。


  “誰不說的呢!哎,這人啊,還是窮的時候好,一有了錢,就燒包地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心思也就不往好處想了。”於選舉的老伴也歎氣說道。


  因為話題有點兒沉重,於是談話就變得有一搭沒一搭,直到吃午飯。為了方便客人,於選舉把飯菜端上來,先是滿得冒尖的四碗:紅燒肉、肉丸子、燉羊肉、肉炒粉,接著上碟子,都是花生仁、土豆絲、粉皮之類的涼菜,上至六碟方止。主食是餃子,隨後上。


  “哎喲,大爺、大娘。”程小溪瞧著桌上的碗碟驚呼道,“這麽多菜,又多是肉,能吃得動嗎?”


  於選舉的老伴說道:“這是你們到我家的第一頓飯,應該的。”


  李曉寧在旁說道:“這是村裏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待客的第一頓飯不得馬虎,必須夠規格,上檔次。”


  程小溪把土豆絲、炒白菜換到他們跟前,說道:“我們倆有這個足夠了,肉不行,一點也吃不下。”


  於選舉拿來一瓶洋河特曲,說道:“來,咱爺倆喝兩杯。”


  李曉寧抬頭看了看說道:“四海呢?等他回來一塊吃吧。”


  於選舉說道:“不用等,咱們先吃,他啥時回來自個吃去。”


  李曉寧擺手說道:“不不,我還沒見他呢,一定得等他回來。”


  於選舉頭也不抬地說道:“你等不上的,他媳婦說,他很少吃正點飯,常常是熱著吃剩飯。”


  程小溪也說道:“哎對了,還沒見四海媳婦和孩子。我還等著給孩子壓歲錢呢。”


  於選舉的老伴說道:“四海的家安在縣城了,媳婦在建行上班。過年時,媳婦領著孩子回娘家了,四海回來同我們過年。”


  李曉寧說道:“二大爺,你去找找,一定要把四海找回來。我們有些話要談。”


  於選舉略顯猶豫,但還是出去了。他老伴兒走到門口叮囑了一句:“找不到就快點回來,別讓飯涼了。”


  於選舉很快就回來了,說找不到,別等了,咱先吃吧。程小溪看看表,於選舉離開還不到五分鍾,就笑道:“二大爺,你是不是到大門外站了一會就回來了?”


  於選舉說道:“我到前邊去了,問了幾個人,都說沒看見。”


  程小溪顯然從於選舉的臉上讀出點什麽,就說:“曉寧,不要勉強了,咱們吃吧。”


  於四海沒有回來,使這頓飯吃得大煞風景。李曉寧心中越發顯得有點兒不舒服,別說以前兩個人是上下級關係,就是從莊親莊臨的角度來說,於四海也是叫自己一聲哥的。不管從哪個角度講,他回來後,於四海就應當過去看看才合情理。現在倒好,他都來到他們家了,於四海竟躲著不回來吃飯,這於情於理都不通啊!別人不懂情有可原,曾為一鎮之長的於四海不懂,就說不過去了。


  於選舉夫婦呢,因兒子不回來自覺理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話。吃飯在一種沉悶的氣氛中進行。


  飯後,李曉寧和程小溪到外麵散步。繞到房後,拐了個彎兒,就到了學校的操場上。程小溪問道:“這學校修的不錯,看樣子也沒幾年,是你在縣長任上的時候修的吧?”


  李曉寧點點頭說道:“是的。公路也是那時候修的。”


  程小溪留心觀察,正麵一排三座教室,其餘三麵是辦公室、宿舍以及廚房、廁所、圍牆、大門等設施,看去十分幹淨整潔。程小溪點點頭說:“有這樣一座學校,全村孩子上學沒問題了吧?”


  李曉寧說:“修建時,連周邊的幾個村子都考慮進去了。上麵幾個村子也有孩子來這裏上學的。”


  “好!”程小溪說著,翹起大拇指。


  從操場邊上漫步過去,就溜達到村西頭,並走上一座混凝土橋。李曉寧說道:“這也是我當縣長時幹的。原來這是一座水泥拱橋,還是文革剛結束的時候修的,我上中學的時候就成了危橋。我當縣長的頭一年,就把危橋炸了,換成了現在的這座橋。”


  程小溪又翹起大拇指說道:“這件事,我的評價依然是這!”


  頓了一頓,程小溪又問道:“我看村裏都使的是自來水,不要告訴我那也是你的功勞哦?”


  李曉寧沒有立即回答。待下了橋,往回走的時候,才告訴她飲水工程的有關情況。


  原來,世紀相交的那幾年,鄉鎮上建了好幾座汙染嚴重的工廠,比如造紙廠,水泥廠之類的,就把周邊的河水都給汙染了,再加上農村人不怎麽講究衛生,什麽死貓死狗、垃圾糞便啥都往河裏扔,洗衣排汙就更不用說了,慢慢地連地下水也都受到了影響。村民們打井,哪怕是打四十米,打上來的水也不幹淨。


  李曉寧當縣長的時候,在大力整頓汙染的同時,還特意在鎮裏各村都修建了水塔,把水經過處理,然後引到每戶家裏現在每家每戶隻要打開水龍頭,清冽的幹淨水就流入水缸,要多少有多少……


  李曉寧說道:“你不要以為我隻考慮自己的村子和鎮子,不管別的地方。我在縣長任上的時候,我還真是辦了不少好事實事的,這一點我很自信。當然對自己的村子在情感上是要偏一些。”


  程小溪說道:“你給村裏辦了這麽多好事,我聽了都感動,可是受了惠享了福的村人,見你現在不當官了,就一筆勾銷,隻字不提,你說這不是勢利是什麽?”


  李曉寧擺擺手說道:“勢利不勢利,這個無所謂。我當時做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人家念念不忘,歌功頌德。我現在當緊鬧清的是於四海到底怎麽了?”


  程小溪說道:“吃飯時我就想過,是不是別人拉大旗作虎皮,借你的名義說了些什麽,造成於四海的誤會?”


  李曉寧思索著點點頭道:“這樣的可能不是沒有。”


  程小溪問:“那我們怎麽辦?先回家,還是怎麽的?”


  李曉寧想了想說道:“這個謎解不開我還就不走了。他不吃午飯,晚飯總得吃吧?晚上總得回來睡覺吧?我們總能等上他。”


  誰知於四海不隻沒回來吃晚飯,一直到夜裏十點鍾仍不見蹤影。無奈之下,二人隻好回家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洗漱完畢,李曉寧就又要去於四海家。


  程小溪皺皺眉頭說道:“人家不想見你,你卻非要人家見你不可,這就太有點那個了。”


  李曉寧說道:“這裏麵有貓膩,我非搞清楚不可。”說完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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