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

  沈清竹不進軍營,不讓江恒親自送,她甚至不在軍營門口多留,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不影響到江恒。


  她知道,她的行為一定會被其他人暗地裏指指點點,畢竟在不知情的人眼裏,解決糧草的事情是楚王的功勞,護送糧草安全抵達是朝廷的辛苦。


  而沈清竹,隻是個拖累形成的花瓶,因為她坐著馬車前來,一定會導致隊伍行進的速度變慢。


  糧草匱乏不是一天兩天,眾將士吃不飽也不是短短幾日,他們不知道朝廷那點事,更不知道這些糧草是沈清竹和陳裕暉冒險謀劃來的。


  因為不知道,所以漸漸有了議論聲。


  最開始是一個將士問護送糧草的人為什麽糧草遲了這麽久,他好巧不巧的問的這位是楚王的人。


  楚王的人並不會去詆毀沈清竹,隻是會不經意間把感情傾向於楚王,況且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糧草是怎麽來的。


  他很誠實的把糧草被劫走,然後楚王在國庫不足的情況下自請接下重任,之後集齊糧草,再提前喬裝掩飾好,分散開往這邊運。


  這位並不是跟著沈清竹一起來的人,沈清竹這邊的經曆他並不知道,他是真的很客觀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其中也沒有半句說沈清竹的壞話,他都不知道為什麽最後的版本會那麽扭曲。


  人說話都是有感彩的,他的話在那名將士的聽來就變成全部都是楚王的功勞,而沈清竹就是坐在馬車裏享福的花瓶。


  最初的版本還不算是難聽,但在無數個人的傳播之下,這件事就完全變味了。


  功勞是楚王的,而沈清竹不隻是花瓶,她坐馬車還吃不了苦,導致行進速度大大減慢,所以糧草才會這麽晚才送來。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是因為互送沈清竹去客棧的將士看到她的盛裝,那衣服頭飾,沒有一樣是凡品,穿著這樣的衣服過來,怎麽可能不拖累其他人。


  哪怕是軍隊,普通將士也大多是窮苦百姓,他們最先考慮的是吃飽穿暖,至於什麽規矩麵子,在他們眼裏沒有多大意義。


  他們無法理解沈清竹換裝的理由,隻覺得她是在矯情。


  這樣的議論在將士之間傳開,終於被留在軍中的沈清竹的人聽到了。


  沈清竹的人自然是那些傷兵,她挑選了武功不錯的帶著,然後這些人同樣充當護送糧草的官兵留下了。


  他們這些人昔日潦倒,是沈清竹和江恒給了他們一條活路,還一直對他們很好,如今有人詆毀沈清竹,他們自然是不同意。


  別說是他們,就連楚王的人都懵了,尤其是跟著沈清竹一路過來的人。


  他們的確不知道為什麽皇帝讓沈清竹隨行,但這些傳言是完全的子虛烏有,隨沈清竹一道來的人親眼看到她有多能吃苦,可以說幾乎沒有影響行進的速度。


  但有些事情部分人不清楚,有些事情部分人不敢說。


  被詆毀的是沈清竹,楚王的人並不會太在乎,隻是碰到了解釋幾句,效果是杯水車薪。


  但是沈清竹的人不幹,他們選出代表去找江恒匯報,絕對不能讓謠言繼續傳下去。


  他們去找江恒的時候,江恒才忙完,沈清竹帶來的家書他讓人去核對名單了,暫時還沒有發放。


  因為這隻是部分人的家書,他需要核對完名單以後看看哪些人沒有,再做處理。


  他才放下手中的地圖,便有人進到他的帳子,他抬頭發現是將軍府的人。


  “怎麽了?”


  如果沒有要事,這些人不會隨便過來找他。


  “將軍,如今軍中謠言遍地,詆毀夫人,末將實在看不下去。”他把議論的話大概跟江恒複述了一遍,“末將等人可以作證,這糧草是夫人弄來的,而且這一路上夫人也沒坐幾天馬車。在隊伍遇到山匪以後,夫人就騎馬日夜趕路,半點不敢耽擱。”


  “夫人的馬車是提前準備好的,她原本那輛早就壞了,衣服也是快到的時候才換了。夫人說她的衣著是您的臉麵,她是您的夫人,不能給您丟人。”他跟倒豆子似的跟江恒說著,恨不得把那些議論紛紛的人扯到眼前爭辯,“夫人怕將士疲累,還專門讓人去他們家裏準備家書,結果夫人的全部心思到他們眼裏就是這樣的不堪。”


  江恒皺著眉聽著,沈清竹之前隻告訴他最開始的糧草被劫了,國庫被趙仇影響著,始終無法湊齊糧草,所以她和楚王想辦法弄到糧草送來了。


  眼前人所說的話,沈清竹半個字都沒有提過。


  怪不得他覺得她瘦了那麽多,原來……


  在那一刻,江恒忽然覺得心口發漲,他要如何才能對得起沈清竹這份心思,如何對得起她的思慮以及辛苦。


  她的每一步都在考慮他,然後選擇隱瞞下這些辛苦。


  其實沈清竹不是隱瞞,她不覺得為另一方吃的苦頭要隱瞞不說,她隻是覺得現在這個時候不能讓江恒分心。


  江恒現在最首要的任務就是逼退宜梁,等到他勝利歸來,她會把這次吃的苦全部告訴他,讓他知道她也在付出。


  夫妻之間需要坦誠,不管是好還是壞。


  當然了,軍中的謠言歪曲到這樣的程度沈清竹是沒想到的,她以為有她的人在,多少會解釋一番。


  她哪知道他們這麽老實,沒她的命令,半點不敢把她的計劃說出來——哪怕這個計劃已經實施完成了。


  沈清竹沒想到,她現在頭疼的隻有眼前的苦藥。


  “夫人,這是最後一副藥了。”


  南脂勸著沈清竹,沈清竹怕苦,偏偏這地方偏僻,找不到什麽像樣的糖,弄得她更加抵觸這苦藥。


  宋蓮花的身子實在是不行,之前趕路繃著精神沒事,如今稍稍放鬆一些,沈清竹便病了一場。


  到也不嚴重,兩副藥灌下去便好得七七八八,如今幾天過去更是完全好了,隻是盧致風覺得這邊草藥匱乏,藥效打了折扣,所以需要再喝幾次鞏固一下。


  沈清竹不敢不聽盧致風的,再苦也得捏著鼻子往下灌,否則他就派人告訴江恒她病了。


  “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沈清竹端起藥碗,本著“感情深,一口悶”的原則幾口喝完藥,然後趕緊連這吃了幾顆劣質的糖塊壓一壓苦味。


  “夫人這話可冤枉奴婢了,奴婢怎能敢欺負夫人。”


  南脂打趣沈清竹,然後看她精神還有些不大好,便不再擾她。


  南脂端著藥碗出去,結果才走了沒多遠,便看到有個將士站在外麵。


  那將士一看到南脂,立馬上前。


  “敢問可是南脂姑娘?”


  “我是。”南脂點點頭,然後看著那名將士,“你有事?”


  “確有一事,將軍請夫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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