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大門后,顏明真便讓馬車停下,下車等楊老太君。既然楊老太君在外面給了自己面子,她當然要見好就收。
「祖母,」見轎子走近,顏明真連忙迎了上去,說道:「剛才真兒不小心給睡著了,竟然走在了祖母前面,真是該死。」
見顏明真態度恭敬,楊老太君慈祥的一笑,說道:「傻丫頭,知道你在路上身體不爽,是老身特意讓你的車先進來的。」
說完,祖孫兩個人相視一笑,各懷心思。
「祖母,你的轎子先請吧。」顏明真退開一步,說道:「我這次給你老人家帶了不少大廣府的特產,等回到院子里咱們在好好的說說話。」
「好,好,」見顏明真並沒有怪自己去年將她送走的意思,楊老太君也禁不住高興。也就一揮手,讓轎子繼續走起來。
剛走近的顏明華聽著楊老太君和顏明真兩個人和氣親切的說話,心中禁不住充滿了嫉恨。尤其見自己一來,這兩個就要走,也就更氣惱了,她們成心是不想跟自己接觸。
哼,沒門!她們不理睬自己,那自己就追著跟她們說話。顏明華決定要看看顏明真會拿出什麼樣的東西來哄楊老太君。
不一時馬車和轎子到了二門。
楊老太君下了轎子后,顏明真連忙奔上前來扶住。
「妹妹,」顏明華快步追了上來,陰陽怪氣的說道:「你不是病了嗎?當時在大門口不肯和宇文姨娘見面,現在怎麼特意攙扶祖母,難道不怕傳染到祖母嗎?」
一聽她這話,還沒有等顏明真說話,楊老太君不樂意了。她扭頭瞪了顏明華一眼,說道:「你在說什麼?你那隻眼睛看到老身的身子衰弱到不能和人接觸的境地了?」
「祖母,」顏明真輕輕拍了拍楊老太君的後背,說道:「二姐也是為你老人家著想呢。」
沒有想到顏明真會為顏明華說話,楊老太君不禁更感覺自己對不起她了。她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輕嘆了一聲,然後繼續向著前面走去。
而顏明華怨恨的目光看著顏明真和楊老太君的身影,她才不會相信顏明真會為自己好呢?這個該死的丫頭,只不過是在表現她自己的大度罷了。
遲疑了一下,顏明華還是跟了過去。
路過主院的時候,當看到裡面的房子里有丫頭婆子走動,楊老太君立馬讓人叫過來了一個婆子。
當聽說宇文姨娘將偏方當成了她分派事的地方,楊老太君頓時一皺眉頭說道:「她的院子還盛不下嗎?既然她嫌人到院子繁雜,那好,自從明日起,這府上的事物不用她操心了。」
「祖母,」顏明真一聽,在一旁馬上開口說道:「你身體剛痊癒,還是先不著急操心這些事。等過一段時間摸清了這院子里所有人的脾氣性格,再說也不遲。」她還有許多賬要跟宇文姨娘算,不能讓楊老太君一下子將宇文姨娘的所有希望都給潑滅。
「還是真兒想得周到。」此時,楊老太君聽著顏明真的什麼話都順耳。也就點點頭對著身邊的人說道:「告訴宇文姨娘,處理事回她院子里。要是覺得自己住的院子小的話,就跟真兒換換。」
說了這些話,楊老太君馬上又看向顏明真,說道:「真兒,還真是,你明日就搬到祖母隔壁的院子吧。」現在她所在福壽堂的隔壁是以前顏明蘭的院子,跟顏明華院子相差不大。
一聽這話,顏明華頓時就一撇嘴。讓顏明真跟她住一樣的地方,她不服氣。
只不過,當聽到顏明真萬言拒絕後,她不覺鬆了一口氣。
顏明真是懶得搬地方,再說了,她在那裡也住習慣了。雖然地方有些偏僻,但安靜。
見此,楊老太君也就不再言語了。她也明白,虧欠這個丫頭的,也只能慢慢的償還了。
由於楊老太君離開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她也就直奔原先的院子而去。
可等進了門,卻將她氣壞了。
只見原先的東西,大都不在了。房子里被收拾的空空如也。
宇文姨娘這個毒婦,看來已經預料到自己肯定會死了,所以就將自己以前的東西都給丟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楊老太君氣得手直哆嗦。
正好宇文姨娘也在這個時候進來了。
當看到她,楊老太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她一指宇文姨娘,罵道:「宇文芳若,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年老身怎麼就容忍你這樣的毒婦進了門?」
宇文姨娘也是在進了門之後才想起自己在楊老太君離開之後,感覺她必死無疑將這裡給清空了,所以才匆忙趕了過來。
此時,她當然不會承認當初的想法了。也就捂著臉帶著哭聲說道:「老太君,你誤會芳若了。奴婢是看著這裡面的東西都老舊了,就想著重新為你打整添置些物件。再說了,怕你老人家回來后沒地方住,奴婢已經將正房收拾好了,做你老人家的住處。」說著這些話,宇文姨娘禁不住暗自握緊了拳頭。主院的主房,可是她自己準備要住的地方,看來,只能先讓這個老不死的住了。
「你為老身準備的主房?!」楊老太君冷冷一笑,說道:「也好,反正等這裡再收拾好了后,老身搬回來也不耽誤我兒回來后住。」說完,一拉顏明真就往外走。
「宇文姨娘,」跟著走在最後面的顏明華對著宇文姨娘吼道:「我才不相信你會真心對祖母好,難道你不知道死人的東西才會都被扔掉嗎?你這是在詛咒祖母。」太痛快了,顏明真現在得意什麼,楊老太君肯定是因為她現在剛回來才這麼對她和顏悅色。難道宇文姨娘倒霉影響不到她?
「夠了,」快走到門口的楊老太君忍不住回頭對著顏明華罵道:「你也少說兩句。」這個死丫頭,說的話不也是在詛咒自己嗎?她們母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顏明真則在一旁暗笑,顏明華啊顏明華,怎麼一點也不聰明。
宇文姨娘這邊也氣壞了,她狠狠的瞪著顏明華,心道,直到現在你還分不清親疏遠近。很好,那我就讓你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的時候,顏明真直到在主房和楊老太君用過了晚飯之後,才告辭回到自己的院子。
這一天,她基本上都是在那裡陪著楊老太君了。
對顏明真送過來的將近一車的東西,楊老太君當然很高興了。她直誇顏明真懂事孝順。
而顏明真看著楊老太君的笑臉,則禁不住在心中暗笑。
當初她可是倉促的從黑風寨里直接去的天門峽,然後從那裡跟沐天華一起回的京城。她哪裡有時間去準備這些東西。這些都是沐天華給她的。
除此外,還有兩大車呢,沐天華說了,如果吃不了,就送人,或者乾脆扔了。
夜深人靜后,宇文姨娘悄悄的去了顏明華的院子。
當守門的婆子跟怨天尤人在房中發了半天火,剛要睡覺的顏明華通報說宇文姨娘來了的時候,顏明華馬上就罵道:「讓她滾,一個姨娘半夜來我這裡做什麼?」
「要不是為了你,你以為我願意來嗎?」隨著聲音,宇文姨娘已經走進了內室。
「滾,你來做什麼?」見宇文姨娘不請自來,顏明華更生氣了,她大聲說道:「白天受你女兒的氣,晚上你還來惹人煩。」
宇文姨娘目光一掃,她安排在顏明華身邊的貼身丫頭立刻就將其他人從房中趕了出去。
見其他人都是自己的人,宇文姨娘也就冷哼一聲,說道:「顏明華,我今天是來告訴你真相的。」現在自己的境況越來越不好,如果再不告訴顏明華那些真相,她真擔心,有一天,自己說不定會死到這個愚蠢的女兒手中。
「我不稀罕!」顏明華厭惡的看著宇文姨娘說道:「你一個姨娘,晚上往嫡女院子跑做什麼?別忘了今天祖母說道,主僕之分,你頂多也算是半個主子,別總是拿出長輩的架子來。除了那個跟你一樣卑賤的女兒,你以為誰還願意搭理你一下。」
「閉嘴!」宇文姨娘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道:「顏明華,你睜大你的眼睛,我告訴你,你是我的親女兒,也就是這將軍府上的庶女。如果要不是老娘為你籌謀,你以為你憑什麼享受這十幾年的嫡出小姐的身份。」
「什麼?」看著宇文姨娘,直覺告訴顏明華她說的是事實。可只是稍微一愣之後,顏明華馬上又尖叫起來:「胡說,你是胡說的。」她怎麼能是庶女呢?要是成了庶女,那自己還能嫁給沐天華嗎?再說了,還有顏明真,現在自己處在嫡女的地位上都不是她的對手,如果兩個人的位置互換,那自己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我胡說?!」看著顏明華,宇文姨娘心中又恨又痛,她說道:「顏明華,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要是顏明真真的是我的女兒,我為什麼會讓她住到那樣的地方去?還有,從小到大,你過得是什麼日子,而她過得是什麼日子?我要是真的關心她,你以為當初你敲她那一棒子的時候,我會不管嗎?」
「閉嘴,」聽著宇文姨娘的話,顏明華心中又驚又怕,她指著房門喊道:「出去,你給我出去。我不相信你的話,一點也不相信。憑什麼你幾句話,就將我從嫡女的位置上拉下來?我是顏長風的嫡女,是這將軍府里唯一的嫡女!」不,她決不會是眼前這個壞女人的女兒,不是庶女。
「你不相信?」宇文姨娘冷冷一笑,直接將自己右肩膀上的衣領往下一拉,露出肩上的一顆褐紅色有黃豆大的痦子。當看到顏明華臉上露出驚疑的表情,她將自己的衣服弄好,繼續說道:「還有,你知道以前我為什麼不讓那個醜丫頭在人前出頭露面嗎?因為她跟以前她的短命娘的模樣越來越像。而你,難道沒有發現,不論是臉型,還是眼睛,還有嘴巴,都越來越像我嗎?」
說著,她乾脆將當年調換兩個人的事情說了一遍。
「不是,」顏明華搖著頭,眼淚卻掉下來了。即使沒有宇文姨娘說當年的事情,她也知道宇文姨娘沒有說假話。她當然知道,自己和宇文姨娘的右肩膀同樣的位置有著差不多的痦子,還有,說到相貌,她此時悲哀的發現,自己也真的和宇文姨娘很相像。
她真的是自己嘴裡一直鄙視的庶女的身份!
「夠了,你想著要自欺欺人到幾時?」見顏明華此時還嘴硬,宇文姨娘怒聲說道:「你如果要是還繼續這樣,那你就等著讓楊老太婆和那個醜丫頭揭穿你的身份吧。」
「什麼?!」一聽這話,顏明華是真的慌了。既然宇文姨娘是自己的親姨娘,她肯定不會害自己的。可楊老太君和顏明真要是知道了了,那才是真的糟糕了。她頓時放低了聲音,說道:「姨娘,他們怎麼會知道了,我該怎麼辦啊?我不想被顏明真那個醜丫頭踩到腳底下。」
看到顏明華又驚又怕的模樣,宇文姨娘心中禁不住有些解氣。這個傻丫頭,現在才知道害怕。
只不過對於顏明華此時只是關心她自己,宇文姨娘十分不滿。現在她們母女明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怎麼聽著她的意思,只是惦記著她的得失,怎麼一點也不顧慮到自己呢?
宇文姨娘掃了顏明華一眼,說道:「哼,你還不知道吧,沐天華跟老婆子求娶顏明真呢。」
」啊!」顏明華一聽,頓時驚恐的看向宇文姨娘,顫聲說道:「天華哥也知道了這件事?」如果他要是也知道了,那對於她來說,簡直是天崩地裂的災難啊!
「是,」這還是顏明華第一次跟自己沒有嘲笑、鄙視的說話,宇文姨娘在痛快的同時,不覺也有些悲哀。這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自己以前為了她可謂機關算盡,可到了現在,她才醒悟過來,是不是有些太遲了。想想,宇文姨娘狠心繼續說道:「他還說了,只娶顏明真一個人。」這些是楊老太君故意讓人透露給她的消息,是楊老太君身邊的人傳出來的,所以宇文姨娘也深信不疑。
「什麼?」顏明華頓時淚如雨下。此時,她是真正的害怕了。
之前還想著,如果要是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起碼還有沐府的夫人的身份。只要自己儘快成親了,那一切都無所謂了。
可連這最大的希望也落空了,顏明華只覺得自己的整個天空都塌陷了。
「為什麼會這樣?」顏明華嗚嗚的哭了起來。突然她抬起頭,對著宇文姨娘喊道:「都怨你,如果要真是為了我好,為什麼當初不直接將那個醜丫頭給弄死。現在好了,要是她翻過身來,我一切都完了。」
這個?看了顏明華一眼,宇文姨娘不覺氣結。她憑什麼埋怨自己,當初自己還不是想著讓顏明真那個臉上有著疤痕、個性乖僻的人襯托她的美貌和和善嗎?誰想到會落到這個地步!
「你還說呢?」宇文姨娘忍不住對著顏明華喊道:「你怎麼不想想這十幾年來我煞費心思的傳播你的美名,給你和沐天華定親。為什麼你沒有將那些事情好好的把握住?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你就落敗到了顏明真那個被隔絕了十來年的醜丫頭手上,你現在還來說我?」
「我,我,」顏明華聽了宇文姨娘的話,頓時低下了頭。
只不過,過了沒有一會,她突然抬頭看向宇文姨娘,說道:「姨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那好,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想法子讓我嫁到國公府上去,越快越好。」最好是在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前。
搖搖頭,宇文姨娘說道:「明華,姨娘當然希望你過得好,只不過我怕是有心無力啊!」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奉勸顏明華不要對沐天華抱多大希望。今日她可是看到了,沐天華沒有看送到跟前的顏明華一眼,而是不時關切的看向顏明真的車子,那個小子,分明已經全身心撲到那個醜丫頭身上了。看來,他是一點也不留戀明華。
「不,我就要嫁給沐天華,」顏明華一聽,哪裡猜不到宇文姨娘暗含的意思。頓時哭著說道:「沐天華明明就是跟我這個將軍府上的嫡女訂的婚,憑什麼要娶顏明真?」
「那你們的身份要是換了呢?」宇文姨娘冷冷說道:「你別忘了顏明真才是這個府上真正的嫡女。」如果要是逼得沐天華直接將當年那些事情抖出來,那自己這邊也就更難過了。所以,現在她不希望兩邊的關係徹底決裂,最好能維持過上一個來月。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顏明華可沒有想那麼多,她此時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嫁入沐國公府。見宇文姨娘此時又站在了顏明真的一邊說話,頓時就怒喊道:「要是不想幫我就不要在這裡說三道四的。」
見自己今天晚上說了那麼多,到現在顏明華還是沒有將自己當做姨娘看待,宇文姨娘心中不覺火大,也就怒道:「你看看你,像是什麼樣子。怪不得會敗在顏明真那個醜丫頭手中呢,根本就不動一點腦子,就知道亂髮火。」
顏明華最很別人說自己不如顏明真了,此時聽著宇文姨娘這麼說,頓時也就一跺腳說道:「什麼叫我亂髮火,你怎麼不繼續去給那醜丫頭當姨娘去啊,還不是人家不認你了,你才跑到我這裡來訴苦。若不是你做的不好,她能知道以前的事情的嗎?」
越說顏明華越感覺自己說的對,也就繼續說道:「以前的事情都過那麼長時間了,竟然被人該翻了出來。你還好意思在這裡指責我,要不是你事情沒有做乾淨,能讓人抓住把柄嗎?害得我不能加入國公府,都是你的錯。」
「你,」沒有想到顏明華此時將一切都扣到了自己頭上,宇文姨娘氣得一拍桌子罵道:「好,好,你到了現在看不到自己的錯誤,一切都埋怨我。我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