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四十四 將計就計
神使凱旋的消息立刻就傳回了青丘城,負責留守的將軍晏殊率領五百名的騎兵來到城外迎接風桐。
老鷹蒼羽從風桐的肩上跳到晏殊的臂上,在一陣熱絡的招呼之後,又回到風桐的肩上,忙碌地重覆著這樣的動作。儼然對飼主和朋友都有一份難以割捨的感情。
【喲,蒼羽你這傢伙竟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見異思遷。真是傷腦筋啊!】
晏殊笑著開玩笑,然而,當他知道將軍王蹇的死訊之後,立即收斂起表情,在馬上對著眾神為死者祈求冥福。
【不過,為了大人殿下而死,對死者本人來說也是了了他一生的願望了。請恕屬下斗膽直言,請殿下不要悲傷,珍重王蹇將軍以死相許的生命。】
【晏殊說得沒錯。為了報答王蹇,我一定要奪回雁門。】
胡曌咬牙道。
【這才像殿下。我晏殊雖然不才,可是也願盡一已之力為殿下效忠。】
【那胡曌就拜託你了。】
微微笑著的風桐離開了晏殊的身邊,因為他要去跟逢儀學習射箭了。風桐的臂力不夠,所以還無法使用像流真所用的強力的弓箭,倒不如先跟著逢儀學要來得好些,這是一伙人的共同意見。
目送著風桐和停在他肩膀上的蒼羽的身影,晏殊朝房玄明的辦公處走去。
房玄明是很忙碌的,出兵的實務他可以安心地交給晏殊和蘇銘,可是,關於政事及戰略的部分,他還是得一手包辦。
首先必須實施在遠征黑齒之前就已經制定了的解放奴隸政策,和將其遷入上工下蟲河西岸使其重新開墾的工作。接下來就要開始著手準備追討白虎兵,以風桐的名義散發檄文,呼籲各地的諸侯起兵。除此之外,為了使風桐從事政治改革的立場明朗化,也得寫出廢止奴隸制度的宣言書。
雖然嘴上不停地念著好忙、好忙,然而,房玄明卻覺得很快樂。因為他可以為一個好國王構想、實行善政良法。
當晏殊進到他房間來的時候,房玄明正好停止了工作喝著茶在休息。晏殊接受房玄明的招待也坐了下來喝茶,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話了一陣子之後,晏殊提出了重要的話題。
【房玄明先生,有一點我要清楚地說明。就算、就算胡曌殿下沒有青龍王家的血統,我們對他的忠誠一點都不會改變。】
關於這一點,房玄明是完全信得過晏殊的,戰友間朝夕相處的情義遠比名分來得珍貴。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令他不放心。他用手指頭敲打著喝完綠茶的陶器杯子說道:
【當然,胡曌殿下是需要你的忠誠。但是當今聖上李顯堯呢?他和風桐殿下之間恐怕會產生一些磨擦,到時候怎麼辦,晏殊大人?】
【怎麼說?】
【如果國主和風桐因為政事而產生對立的局面時,晏殊大人該怎麼辦?至少現在光是解放奴隸這一條,當今的國主就絕對不會同意。】
晏殊是青龍的將軍,出身於代代效忠王家的武門。和華彥泉和陸羽相較之下,他所背負的責任是大不相同的,和蘇銘及房玄明的立場也不盡相同,這個國家名義上的統治者是他不能招惹的。
【房玄明先生擔心得是,不過,這件事就等奪回了雁門之後再談也不遲。】
【或許吧!】
房玄明也點頭表示贊同。
【下一次就恕我難以接受留守城池的責任了。我想站在前線帶兵進攻王都。戰場上的英雄晏殊大人覺得待在城裡很委屈嗎?】
【這個……】
不知為何,晏殊似乎有些猶豫。
【在城裡留守三個月是有些無趣……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事實上是因為城裡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其實說起來還有真有些不舒服……】
【哦?像晏殊大人這樣的人也會有這種感覺?】
素有琴劍雙絕之稱,驍勇善戰的將軍苦笑著撫摸著他那帶有光澤的鬍子。
【如果對方是個人的話那倒沒有什麼好怕的,但是,據士兵們的傳言,對方卻是個像影子般難以捉摸的東西,聽說可以在牆上或天花板上穿梭自如。而且他還偷糧食、喝井裡的水,甚至傷害士兵們。】
【有死者嗎?】
【有,死了三個人。但是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就是那個影子下的手。我認為是純粹的意外,但是,士兵們可不這麼想。實在是有些難以處理。】
【唔……】
房玄明陷入了沉思,他慎重其事的態度甚至讓晏殊覺得可疑。
晏殊為了和蘇銘商量騎兵編製的事而離開房玄明的地方之後一會兒,若葉被叫到房玄明的房間。
【若葉,這是白落大人交給王蹇大人的密函。我一直想把它藏到某個地方去,但是,最近我實在太忙了,你能不能為我把它藏到王蹇大人的房間里去?】
房玄明的完全信任讓若葉不禁精神為之一振。他用防水用的油紙緊密地包裹著信,再用繩子綁上,然後帶到王蹇的房間去。在經過多方面的考慮和測試之後,他終於找到一個隱密的場所。窗邊有一個熱帶魚的水槽,底部厚厚地塗著一層泥土。若葉就把信藏在泥土當中。
到了晚上,華彥泉和流真來造訪房玄明。聽到出沒於城內的影子的傳聞,華彥泉想起了三個月前他所經驗過的那個奇妙的感覺。兩人於是來到那個走廊上,在牆壁和地板下搜查了一陣子,可是並沒有發現到什麼。
當三人一起回到房間的時候,白陽似乎極為興奮似大叫。若葉也在。
【流真,你到哪裡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哪!】
【什麼事?】
一張紙片遞到了房玄明的眼前。幾行青龍文字緊緊攫住了房玄明的視線。內容令人大感意外。
【敬告追隨青龍神使的愚人們。你們處心積慮藏匿的白落大將軍的密函已經落到我手裡了。記取這次教訓,以後不要再這麼粗心了……】
【那麼,你們在看了這封信之後怎麼做?】
看著房玄明過度尖銳,甚至可以說苛刻到極點的表情,若葉想趕快安撫他的情緒。
【我去檢查了一下。大將軍白落的密函還好好地藏在王蹇將軍的房間……】
若葉的聲音就像被風吹熄的蠟燭一樣在半途中消失了。因為房玄明沉默著不說話以追逐獵物的態勢衝出了房間,流真和華彥泉在不知所以然的情況下跟在後面跑了出去。
穿過走廊的流真以驚人的態勢踢開了王蹇的房門。房門發出了磨擦的聲音大刺刺地往內打了開來。
眼前出現了一副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天花板上倒長著人類的手。一隻手緊握著白落的密函,另一隻手則抓著一把短劍。抓著密函的手無聲無息地往天花板上消失而去,而另一隻手則威嚇似地揮舞著短劍。
流真的劍飛出了劍鞘,朝著天花板劃出一道閃光。
握著短劍的手從手肘處斷成兩截,迸射著鮮血掉落地上。就在同時,往上一躍的華彥泉把長劍垂直地往上刺出,刺穿了厚實的天花板。
劍尖有輕微的迴響。流真咋了咋舌,拔出了劍。刀刃上雖然沾著血跡,但是似乎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犧牲一隻手臂達成的目的,看來對方可不是普通人。】
流真一邊揮掉附著在刀刃上的血滴,一邊喃喃地說道。
若葉愕然地站在門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些景象。
【房玄明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實在一點都……】
華彥泉若有所思,看著房玄明。
【我想我明白怎麼一回事。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只不過當被成了誘餌。】
【樂師說得一點都沒錯。】
房玄明攏起落在額上的頭髮,不愉快地睨視著落在地上的手臂。
【就是這樣,若葉。那個人原本並不知道白落大人的密函在哪裡。於是,他便寫了這樣的一封信讓你們看。你們在一驚之下當然就會跑去查看白落大人的密函是否還安在。然後他就偷偷地跟在後面……】
……
【啊!】
若葉低聲叫了出來。他這才知道,其實就是他自己把賊帶到目的地去的。真是一次不可原諒的失策。原來自己完全照著對方的想法在行動。
若葉顯得垂頭喪氣。當房玄明想再說些什麼時,沒想到白陽出面護衛若葉。
【這不是若葉的錯,我也有責任。主不要責怪若葉,房玄明。】
被白陽這麼一護衛,若葉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表情。房玄明苦笑著對發色帶紅的少女輕輕地舉起了一隻手。
【不,白陽,能不能聽我說一下……】
【若葉一定可以雪恥的。雖然這是一件大事,但是,如果只因為這一次的失敗就受到責難,那他未免太冤枉了。】
【我說請你聽我說嘛!其實責任應該在我。請不要介意,若葉,被搶走的密函其實是假的。】
【啊?】
白陽大聲地叫了出來,若葉也睜大了眼睛。房玄明搔了搔頭。
【對不起,若葉。其實白落的密函根本還沒有找到。這是我的一個陷阱。】
把劍入了鞘的流真將視線從天花板移了開來。
【話是這麼說,不過,房玄明大人,你認為那個達到目的而逃逸無蹤的人是誰?】
【不知道。】
房玄明回答得很乾脆,他並不喜歡在沒有調查的情況之下就做任何的推測。他是個智者沒錯,可他並不是一個千里眼。
原先他因為懷疑出沒於城中的影子就是為白落的密函而來,所以才偽造了密函,設下了陷阱,想利用它來抓住那個影子。然而,對方也不是個普通的角色,不但拿到了密函,而且還逃遁了。如果抓住了他或許可以打聽出一些事情,而現在被他給逃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被偷走的密函雖然是假的,沒有造成任何損害,但是被對方擺了一道的惡劣情緒卻是揮也揮不掉的。目前也只有將這件事情報告給風桐知道,並且進行嚴密的警戒和搜索。
……
這個時候,犧牲了一隻手臂將密函拿到手的男人已經逃出青丘城了。他用布包住右手臂的傷口,在黑暗的深處低低地沉吟。
【尊者,隱蝠完成了您的命令了。我真的拿到密函了,我立刻就會送到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