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清潯
有了葉淮止的參與,傅晏清總算沒輸的太難看,也收了皇帝幾顆棋子。
其實她是會下棋的,並且她的棋藝並不差,隻不過傅晏清的人設擺在這,她總不能突然變成一個圍棋大師。
讓葉淮止幫她,並非是她怕輸。如果她怕輸的話,一開始就可以讓葉淮止來。
之所以等到無力回天的時候才叫他,傅晏清是存了試探的意思。經過了這一盤棋,傅晏清算是看清了葉淮止的棋藝。
那是她一生都達不到的高度。
傅晏清故作惋惜的道:“輸了啊……”
皇帝有些好笑,道:“你以為臨了了讓葉世子來幫忙就能贏朕?”
傅晏清撓撓頭,道:“我哪敢……”
皇帝看了眼葉淮止,道:“行了,棋下完了,朕也乏了,你們回去吧。”
傅晏清聞言,急道:“姑父,您答應我的……”
皇帝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二人,道:“朕準你參與太子一案,不過,你得跟著葉世子,聽他吩咐。”
傅晏清看了眼依舊神情自若的葉淮止,道:“我為什麽要聽他的?”
皇帝摸了摸她的頭,微笑著道:“清兒,女兒家要守婦道。不但這件事你要聽他的,以後所有事,你都要與他商量,以他為主,懂?”
傅晏清內心裏把這該死的封建保守思想罵了個底朝天。
直到皇帝離開,傅晏清還沉浸在他那句“一切都要聽葉淮止的”,連帶著看向葉淮止的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
葉淮止好似沒有看見她快要吃人的目光。撣了撣袍子,站起身,從容道:“走吧,我送你出宮。”
傅晏清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她道:“你一直都是這樣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樣子嗎?”
葉淮止也不生氣,道:“你有什麽話,我們回去說。”
傅晏清道:“回哪去?”
葉淮止道:“回親王府,上次我欠你兩壇酒,今日拿給你。”
傅晏清聽到酒,想起上次談酒時不歡而散的情況,看著葉淮止的臉,忽然又覺得愧疚。
這樣反複,她以前從未有過。
她點了點頭,道:“好。”
坐上葉淮止的馬車,依舊是林徹趕車。車內葉淮止和傅晏清相對而坐。
葉淮止道:“剛剛為何生氣?”
傅晏清知道他說的是她問他話的時候,那時候不覺得,現在想來,那脾氣發的確實莫名其妙。
她有些心虛,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麵不改色的樣子,覺得特別不舒服。”
聞言,葉淮止輕笑一聲,道:“我現在更能確定,你就是傅晏清。你之前也因為這個,和我置過氣,說的話,如出一轍。”
傅晏清一怔,撇撇嘴,道:“是嗎?還真是不懂事啊……”
葉淮止笑笑,不予置否。
兩人一路相顧無言,回到了親王府。
葉淮止扶著她下馬車,而後自然而然的牽著她的手,往府內走去。
傅晏清這時候正覺得對不起他,於是也不掙紮,任由他牽著她走。
葉淮止牽著傅晏清走過前院,繞了好幾條小道,才來到葉淮止住的院子。
院子名為清潯院,院外種著一圈青竹,一條小溪從院門前流過,進院前還要走過一架小石橋。
傅晏清腹謗道:葉淮止這裏清淨的和寺廟相比,就差一口掛鍾。
葉淮止看見她的表情,了然一笑,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是不是在想,這裏就差一口掛鍾了?”
傅晏清猛的扭頭看他。
她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葉淮止卻好像沒有看見她驚訝的表情,拉著她的手,走過石橋,穿過竹林,進了院子。
剛一進門,傅晏清就看見了緊挨著竹林的一叢花,那花她再熟悉不過,正是送歸。
葉淮止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道:“我試了好幾次,總算讓它的休眠期縮短了。”
傅晏清點點頭,餘光中瞥見一個老婦朝他們走來。
那老婦在他們麵前三步的位置停下,看著傅晏清,笑道:“傅小姐許久未來了。”
傅晏清朝她笑了笑,看向葉淮止。
葉淮止道:“這是孫娘,我從小到大的日常起居都是她在照料。”
聽到這番話,傅晏清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葉淮止也要人照顧起居!
傅晏清看向孫娘的目光中透露著崇拜,“孫娘。”
孫娘恍若未覺,關懷道:“傅小姐身體可好些了?”
傅晏清道:“好多了,讓孫娘掛心了。”
葉淮止仿佛能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在想什麽,無奈地歎了口氣,阻止了還想繼續談下去的兩人,“行了,孫娘,你先帶她去屋內坐著,我去取酒。”
孫娘笑著應下,道:“傅小姐,請跟我來。”
傅晏清跟著她走進屋內。
屋內布置的很整潔,與普通人家並無二樣,最大的特點就是綠植特別多。傅晏清仔細看了看,發現大多數她都叫不出名字。
孫娘道:“傅小姐,您先在這坐會兒,我去給您拿些吃食。”
傅晏清在屋子裏轉悠著,聞言,禮貌一笑,道:“嗯。”
孫娘離開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兩碟糕點和一個紫砂壺。
孫娘將吃食逐一擺好,笑道:“傅小姐嚐嚐,這是老婦親自做的涼糕,配上冰綠豆沙,用來解暑再好不過。”
傅晏清拿起一塊涼糕嚐了一口,眼裏閃過一絲驚詫,道:“孫娘手藝真好。”
孫娘笑笑,道:“傅小姐過獎,世子的手藝比老婦好多了。”
傅晏清瞪大了眼,道:“他還會這些?”
孫娘道:“看來傅小姐是真的忘了很多事。”
宋沫暗暗打量著她,道:“您也知道?”
孫娘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寬慰道:“小姐放心,世子隻告訴了我們這些身邊人,其他人都不知。”
傅晏清心思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她也看出來了,知道她失憶的人都是與原主關係較好、可信度較高的人,而皇帝並不知情,甚至連她姑姑傅媯也不知道。
孫娘又道:“傅小姐近來可是與世子鬧得不愉快了?老婦看世子這幾天總是食不下咽,臉色也差了許多。”
傅晏清一怔,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嗎?”
孫娘道:“是啊,都回來後就去了一次皇宮,後來宮裏來人,都給推了。今天不知怎麽了,突然進了宮。”
傅晏清疑道:“他今日是臨時進宮?”
孫娘沒發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隻想著為自家世子多說兩句,“其實我們這些身邊人看得出來,您自……回來以後,對世子生疏了很多,再也沒有主動來找世子。這些事世子肯定不會跟您說,但老身是看著世子長大的,世子對您有多上心,老身比誰都清楚。”
傅晏清想著葉淮止近些日子做過的事,心底有些觸動。
孫娘繼續道:“老身也知道,要您如今像以前那樣對待世子,也是讓您為難,所以……傅小姐,老身不求您心裏毫無芥蒂,但請您多相信世子一些,多關心他一些……”
傅晏清聞言,漫不經心的敲著桌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孫娘看她想得出神,知道點到為止,多說無益,遂悄悄離開了屋子。
葉淮止進來時,手裏捧著一壇酒,如玉般細白的手指上還沾著一點黑色的泥土,原本梳的整齊的頭發,此刻胡亂的搭在肩上,黑色的袍子上還沾著幾根草木。
傅晏清心裏正想著孫娘的話,又很少見他這麽不修邊幅的樣子,一時間看得出神。
葉淮止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放下酒壇,從懷裏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道:“等急了?”
傅晏清回神,搖搖頭,道:“沒有。”
葉淮止忽而一笑,道:“今日就留在這裏用午膳,我親自下廚,當做賠罪。”
傅晏清想起今天莫名其妙衝他發的脾氣,一時間羞愧難當,支支吾吾地道:“我平時不那樣的……”
葉淮止笑,“我當然知道。”
傅晏清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話裏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