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哥哥
傅晏清看著遲笑書,見他麵色不佳,便道:“那個小孩想成為戰士,卻永遠不能如願,小遲將軍若真覺得心中有愧,那麽便做個為民的好將軍,以一己之愧,謀天下安平。”
遲笑書笑了笑,道:“傅小姐果然心思通絡,遲某受教。”
傅晏清晃了晃腦袋,道:“唉,可別誇我,我會當真的。”
遲笑書忍俊不禁。
傅晏清眯著眼笑,“沒想到小遲將軍竟然這麽平易近人,和小遲將軍聊天自在多了。”
原主以前很少和遲笑書接觸,算來她這個身份和遲笑書也是初識,不用怕被他看出看出異常,因而相處間少了一分提防,頗為自在。
遲笑書放下手中的酒杯,打趣她道:“和葉世子相處不自在?”
傅晏清歪著頭,看向窗外,道:“也不是,可能關係不一樣,和他相處,難免束手束腳,生怕一個不小心,連帶著也毀了他的名聲。”
遲笑書道:“葉世子是個極聰明的人,傅小姐大可不必為他憂心。”
傅晏清一怔,看他,嘴硬道:“我這可不是為他憂心,我是怕他名聲毀了,我就要被眾人指責,說我玷汙了他們那清貴儒雅的葉世子!”
遲笑書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笑道:“傅小姐如此說,便是如此了。”
傅晏清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正欲追問,一隻手卻重重地落在她肩上。
回頭看去,傅寒霆麵帶怒氣地看著她,道:“不是說了讓你別走遠,你跑哪裏去了?”
傅晏清無辜道:“我就在後院走了走,誰知道那後院那麽大,在東市這麽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買那麽大塊地,弄個林子,不是腦子有病嗎?”
傅寒霆無言以對,隻得道:“下次你再出去,我一定不能讓你一個人。”
傅晏清翻了個白眼,“我三歲啊?出門還帶個管家?”
傅寒霆怒道:“行,你不是三歲,可你瞧瞧你做的都是些什麽事,那是有腦子的人能做出來的嗎?”
傅晏清不服氣了,“我做了什麽事?怎麽就沒腦子了?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今天跟你沒完!”
她剛剛在外麵吹了些涼風,酒氣去了些,但現在又在滿屋子的酒香中熏了會兒,酒勁難免又上來了,便有些無理了。
遲笑書見兩人一言不合就開始鬥嘴,剛剛的陰鬱一掃而空,他無可奈何地笑道:“傅世子說的有理,女子獨自外出,的確該有人在旁保護。”
傅晏清想也沒想,看著他道:“你也是個當哥哥的,我不跟你說!”
遲笑書沒想到,她無理時能這麽無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傅寒霆沒個好氣,“行,你現在腦子不清醒,我是做哥哥的,我大度,我不跟你計較,等你醒了,我看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傅晏清本能地覺得他話裏有話,識趣地閉了嘴。
傅寒霆見她不說話了,臉色便好了些,對遲笑書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帶她回去了,你要是想走,也就走吧,一個個都成這樣了,就別管那些禮數了。”
宴廳裏,一個個東倒西歪的身影,少數幾個還坐著的,也已經趴到了桌上。
傅寒霆搖了搖頭,道:“這些個人,一個個都玩瘋了,正事也忘了……”
遲笑書笑笑,不予置否,道:“我再等等小妤,她方才和幾位小姐出去了,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
傅寒霆點點頭,“行吧,別太晚回去,你今天已經破戒了。”
遲笑書知道他是出於關心,才說的這樣的話,於是微微頷首,道:“嗯。”
傅寒霆和遲笑書說完話,一把拎起坐在椅子上的傅晏清,道:“走了走了,你趕快回去,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府裏,別再三天兩頭往外跑,盡給我添麻煩……”
傅晏清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看著含笑坐在原位的遲笑書,她心裏直感歎,為何別人家的哥哥那麽溫柔體貼,她家這個卻總是毛毛躁躁的。
回到王府,臨分開時,傅晏清拉住轉身欲走的傅寒霆,把他拉倒了院子裏。
傅寒霆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傅晏清彎著腰,拂開石凳上的落花。
傅晏清掃開花,拉著他坐下,道:“哥哥和小遲將軍,關係很好嗎?”
傅寒霆不明所以,“他那人跟誰都一樣,跟我已經算好的了。”
傅晏清又道:“那你可知,他喜歡佩戴什麽香料的香囊?”
傅寒霆一臉詫異,“你不會……真的看上遲笑書了吧?”
傅晏清想起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深吸了一口氣,扯著臉皮笑,“我看我是真的蠢到家了,才找你問這些。”
傅寒霆摸摸腦袋,“我又不是他家丫鬟,我怎麽知道他用什麽香囊。”
傅晏清擺擺手,“算了,你回吧,我明日還是去找葉淮止問問。”
傅寒霆歎道:“果然心心念念的還是葉淮止,這都還沒過門吧?”
傅晏清瞪他。
傅寒霆悻悻地笑道:“行吧,反正遲早要嫁人,能嫁個自己喜歡的,又對你不錯的,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有什麽可說的。”
傅晏清原本還感歎傅寒霆怎麽這麽不著調,下一刻卻被他暖了一下,耳尖紅了,“行了,婚姻大事被你說的像龍潭虎穴一樣。”
“可不是麽?”傅寒霆用手杵著臉,道:“嫁的、娶的不如意,可不就是龍潭虎穴。”
傅晏清沒想到他竟會有這種想法,道:“是嗎?我前幾天還看著有女子從你屋裏出來,你可一點都不像在龍潭虎穴的樣子。”
“去去去。”傅寒霆瞪她,“我不是早說了,那就是個線人,我連個通房都沒有,又怎麽可能做那種事,你別瞎說!”
他這話倒是真的,傅寒霆早已到了弱冠之年,卻從沒有過一個通房,納過一個侍妾,就因為這個,每當府裏那些丫頭聚到一起,都要臆想一下她們世子,就連不怎麽在府裏待著的傅晏清,都已經聽了不下五遍。
傅晏清眨了下眼,道:“那葉淮止呢?他有麽?”
傅寒霆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道:“當然沒有!他那種人,怎麽可能有,所以我才說你沒腦子,他那種人你也敢招惹。”
傅晏清疑道:“他也不差啊,你怎麽那麽大意見?”
傅寒霆憤憤道:“他不差你就差了?你倆剛定親那會兒,有多少人說你配不上他?說他葉淮止豬油蒙了腦子才看上你,我就納悶了,他葉淮止是親王府嫡子,你還是恭王府嫡女呢!他聰明有風度,端的是世家公子中第一人,你又哪裏差了?脾氣不好那是有個性!若都像那些世家小姐一樣縮頭縮腦的,不用別人,我親自給你塞回娘胎!況且你這張臉比誰差?那些人還好意思說你,你看上葉淮止還是他葉淮止走運了,他那種脾氣,誰受得了!”
傅晏清被他一通長篇大論嚇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傅寒霆停下來敲她的腦袋時,才反應過來。
果然天下哥哥的通病,就是:你哪裏配得上我妹妹!
傅寒霆又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如非必然,葉淮止那麽麻煩的人,你躲都躲不及,怎麽可能上趕著往上湊,好在他對你還算好的,你也喜歡,就算麻煩了點,你都能忍了,我還能說些什麽呢?”
傅晏清看著他,心道:別啊,你知道原主心裏想什麽,我不知道啊!
她道:“哥哥說的我都明白,我自有打算,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她在留觴閣時還感歎遲笑書是個好哥哥,現在才驚覺,傅寒霆對原主竟然這麽上心,完全不輸遲笑書。
這樣的感覺越強烈,她就越覺得心裏難受,竟隱約生出幾分嫉妒,等她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惡毒。
然而這種想法即使如此惡毒,她還是止不住地想,明明是同樣的名字、同樣的長相,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這可能是一個機會,她可以乘機鳩占鵲巢,享有原主的一切,但是……她如此卑鄙,換來的親情友情愛情,全部建立在欺騙之上。
傅寒霆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站起身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好了,你也別多想,緹南那事有眉目了,我會解決好,早點回去休息吧。”
傅晏清呼了一口氣,在心中做出了一個選擇,麵向傅寒霆一笑,道:“我知道了,但現在走不開,可能幫不到你了,你也注意休息。”
傅寒霆見她笑了,便知她對以前的那些事並不介懷,然而他換個角度想想,傅晏清不介懷也是正常的,她現在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和她說那些事,就像是給她講了一個故事,即便這個故事真的在她身上發生過,現在也早已蒙上了塵,不見天日,自然不會在她心中激起多大的波瀾。
他和傅晏清道完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傅晏清獨自坐在遠處,腦子裏翻江倒海,麵上卻一片平靜。
她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兩月有餘,如果真像她猜想的那樣,這副身體是原主的,那麽原主的靈魂還在這個時空嗎?
傅晏清知道,現在還不是坦白一切的時候,恭王府已經夠亂了。
如果在,原主沒失憶的話,一定會找回來,至於找回來後……自然是讓一切重歸原位。
如果沒失憶……
傅晏清不敢細想,心中所想如此惡毒,她怎麽敢想?
可是,如果把一切都還回去,她也不一定能回到原來,她最後的一個家,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