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棄棋
傅晏清梗著脖子,昂頭挺胸道:“我現在不想了,我馬上就去退婚!”
葉淮止笑,眼裏除了愉悅沒有任何其他情緒,“好,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準備好聘禮。”
傅晏清:“……”這個人才是聽話隻按他自己的想法聽的吧?
接下來養傷的日子,沒了頭疼和噩夢的幹擾,傅晏清過的總算舒坦多了,對葉淮止的態度也慢慢地軟了下來。
不依靠工具就能下地行走後沒幾天,晚了幾天得到消息的傅寒霆從緹南趕了回來。
這一回來,他還沒看見傅晏清人影,就已經有好幾個人拉著他問傅晏清的失憶好些了嗎?
傅寒霆平日裏接地氣慣了,恭王府旁的這些小販都不怕他,跟他算是“哥倆好”的關係,所以才敢拉著他問。
傅寒霆一聽到這個問題,當即就明白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連著好幾天擔憂傅晏清傷情的心思也消失殆盡,他現在隻想掐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死丫頭!
傅寒霆一路怒氣衝衝地走近親王府,親王府的下人竟然沒有一個敢攔他,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清潯院,彼時傅晏清搬了一張搖椅,正坐在陰涼處小憩。
傅寒霆看她那副悠哉悠哉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直直地朝她走過去。
傅晏清眯著眼睛,隱約中聽到有腳步聲靠近,葉淮止一大早上就去大理寺旁聽審訊了,不可能這麽快回來,她以為是哪個下人過來問她有沒有什麽吩咐,便睜開了眼,誰知,這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帶著一身肉眼可見的怒氣的傅寒霆正大步向她走來。
傅晏清見這架勢,就知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瞞他的事了,於是想先發製人,道:“哥?你怎麽回來了?緹南的事解決了?”
傅寒霆壓根不吃她這一套,直接扯過一旁在椅子,四平八穩地坐下,嚴肅地看著她,“別給我扯別的,我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傅晏清預備裝傻到底,“什麽不告訴你?”
傅寒霆冷笑,“跟我裝是吧?行,你繼續裝,看我以後管不管你!”
傅晏清一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道歉,“別別別,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
傅寒霆冷漠地看著她,反問道:“瞞我什麽了?”
傅晏清這次不敢再耍小聰明,“不應該怕你分心,而不告訴你我失憶的事被人泄露出去了。”
傅寒霆看著她,一句教訓的話卡在喉嚨中上不去也下不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下次別這樣了,我不管在做什麽事,都是以你的事為先的,這點你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記住。”
傅晏清老實受教,“記住了。”
傅寒霆幹咳一聲,問道:“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沒什麽了。”傅晏清衝他揚了揚已經拆掉夾板的手臂,“不會痛了,隻是骨頭還沒長好,不能用力。”
傅寒霆皺眉,有些不滿,“這才半個多月,怎麽就拆掉夾板了?葉淮止怎麽辦事的?把你留在親王府就是這樣照顧你的?”
傅晏清有些頭大,“真的沒事了,可能我體質比較好,用的又都是上好的藥,就好的快些了。”
傅寒霆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不予評價。
傅晏清悻悻地轉移話題,“你這麽快就回來了,緹南的事全部解決了?”
提到這件事,傅寒霆的臉色明顯變差了,“差不多,也差很多。”
傅晏清沒聽懂這個回答,“什麽意思?”
傅寒霆後仰起頭,有些疲憊地捂住眼睛,“找到鬧事人的屍體了,全都死了,被人殺的,對外倒是可以交差了,暫時就按商幫鬧事鬧出人命,官府把他們遣送回國了,到時候找幾個人冒充就行,對內……對內,這些人全死了,無從對證,線索算是斷了,就算我們有猜測,也難以證實。”
之前對外難以交差,是怕恭王府給出一個解釋後,這些人突然又出現在大眾眼前,那樣恭王府的解釋不攻自破,百姓定會對恭王府的話存在疑心,恭王府的信譽絕對會就此降低,得民心者得天下,一旦百姓對恭王府失去信心,皇帝要對付已經失去民心的恭王府,簡直易如反掌。
而現在,人死了,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安撫民眾不難,難的是安撫好自己。
傅晏清皺了眉,總覺得這其中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按理說,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皇帝的人,皇帝的目標是恭王府的話,怎麽可能會殺了他們呢?留著他們,藏在一個除了皇帝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這不是一把最好的懸在恭王府頭上的刀嗎?
鬧事商幫不僅越獄,還遲遲未曾歸案,恭王府作為四府之一,掌管整個都梁最富庶的緹南,卻如此無能,辦事不力……樁樁件件,都是實實在在存在發生過的,到時候皇帝以這些理由要從恭王府手上收回緹南,沒有任何人能提出異議。
一能損害恭王府名譽,二能削弱恭王府的實力,沒了緹南的恭王府,與其他三府自然不能同日而語,這樣好的一步棋,皇帝為什麽會棄掉?
傅寒霆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笑歎道:“雖然很不幸,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們死了,比突然又冒出來要好。”
傅晏清不予置否。
傅寒霆這樣想,從恭王府眼前的利益上來說,確實是正常的,就連傅晏清剛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裏的第一個念頭也是鬆了口氣,畢竟恭王府的話已經放出去了,鬧事的人已經歸案,他們的存在,對恭王府而言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若哪一天突然冒出來……
傅晏清不敢細想,因為那樣的情況,她也沒有一定能處理好的把握。
她從搖椅上坐了起來,看向傅寒霆,道:“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我想不通那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傅寒霆輕笑一聲,“是奇怪,但是保不準他還有什麽更大的後招等著我們,這點東西,他根本不看在眼裏,所以棄了便棄了,沒什麽可惜。”
傅晏清不知該說什麽,隻能歎道:“近百條人命啊……”
傅寒霆沒有說話,他知道傅晏清所說的不僅是幾百條人命這麽簡單。
權力場上,幾百條人命算得了什麽?殘忍一點來說,幾百個人的血,連那條路都染不紅,一將功成萬骨枯,曆朝曆代,為那個位置而死的人,何止百人,這才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