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專敵分
“鹹魚餅子,正宗的鹹魚餅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唉,這位客官過來嚐嚐,我這鹹魚餅子絕對好吃,您買點嚐嚐?”
葉淮止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無視了招攬生意的小販,徑直走向不遠處盯著一夥賣藝人看的傅晏清。
正巧這時,一個化著花譜麵具的賣藝人口中噴出一串長火,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喝彩聲和掌聲。
葉淮止皺著眉走過去,一把拉住越看越起興的傅晏清,層層細粉也擋不住他的不悅,“別玩了,今天的藥還沒換,跟我回去!”
傅晏清意猶未盡地看著還在噴火的賣藝人,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再等等,馬上就要完了……唉唉,阿止,你看那個,他的臉譜變了!”
兩人隱藏身份留在禹城幾日,為了方便,葉淮止給兩人臉上撲了一層層細粉,遮住了原來那張招搖的臉,彼此稱呼也變了,葉淮止叫她“小清”,她叫葉淮止“阿止”。
葉淮止對於那兩個字有些難以啟齒,隻能不怎麽叫她,要叫也是模模糊糊地“喂”來“喂”去,但傅晏清喊他“阿止”喊得順嘴的很,葉淮止不止一次懷疑,她想這麽幹很久了。
傅晏清餘光瞥見葉淮止珠玉般的耳垂漸漸變成了粉色,心情頗好地大喝了一聲,“漂亮!”
她話音響起的同時,賣藝人嘴裏的火龍瞬間竄高,她那一聲喝彩淹沒在擂鼓聲動的掌聲中,葉淮止卻聽的真真切切。
這個人就是故意的……
葉淮止僵著臉,不再等她看完整場表演,轉身就走。
傅晏清早發現了隱藏身份後的葉淮止無論怎麽被撩,都隻會默默地忍受著,不爆發,不反抗。
她抓著這一點,為所欲為地浪了兩天,這還是第一次葉淮止頭也不回地走掉。
傅晏清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舉動,發現自己隻是叫了他一聲,意有所指地誇了他一句,與之前的那些舉動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麽,葉淮止連那些都能波瀾不驚地承受,怎麽現在就忍受不了了?
傅晏清心中警鈴大作,她沒再去看眼前越來越精彩的表演,轉身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追了上去。
剛一走出密不透風的人群,傅晏清一眼就看見了靠在一旁柱子上的葉淮止。
他那張驚為天人的臉被厚厚的粉末全部遮住,身上常年穿著的錦衣玉袍也換成了普普通通的布衣,隻留下一雙不能偽裝的眼睛,但僅是那雙眼睛,就能毫不費力地攝人心魂,引人注目。
像是早就料到傅晏清很快就會追出來一樣,葉淮止的視線從頭到尾,一秒鍾都沒有離開過那片人群,傅晏清出來的一瞬間,葉淮止就看見了她。
他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向她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傅晏清:“……”好吧,看在她這些天確實做的有些過了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這些了。
傅晏清慢慢地走到他身旁,盡量讓自己走路的姿勢顯得不那麽奇怪。
葉淮止一直帶著笑意地看著她,在她快要走到身前時,伸出手,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的手臂,薄唇輕啟,“走了,回家。”
傅晏清:“……”
她腿腳不便,葉淮止扶著她,她確實能輕鬆一點,傅晏清沒有不知好歹地推開他,而是輕車熟路地攀上他的手臂,把半邊身子的重量都壓到了他身上。
這次輪到葉淮止說不出話來了。
葉淮止:“……這樣就好好走。”別走著走著又歪倒了。
後麵的話他沒有明說,但是在清潯院裏養傷的那段日子傅晏清記的還是挺清楚的,她很快就領悟到了葉淮止的意思,笑了笑,道:“阿止,這還是在外麵呢……”
葉淮止:“……”
後來的路上,任憑傅晏清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讓葉淮止再偏頭看她一眼,一回去,葉淮止就被人叫走了。
傅晏清看著那個曾在緹南有個一麵之緣的女子,想起了她的名字:染筠。
相思血,都沁綠筠枝。
傅晏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地想起這首詞,但她就是覺得,染筠身上就帶著與這首詞非常相似的氣質。
這不是什麽好話,傅晏清從沒有對別人說。
傅晏清慢慢回到房裏,等著葉淮止與人談完事情後回來給她上藥。
兩人是下午回來的,葉淮止回到房間時,卻已經日落西山。
傅晏清百無聊賴地翻著葉淮止放在房裏的一本兵書,指尖在其中的一句“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上遊離不定。
她之前的所作所為,是這個意思嗎?
隱藏實力,攻其不備?
傅晏清還沒來得及想出什麽來,葉淮止就推門進來了。
她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把那本兵書往旁邊一扔,看向他,問道:“怎麽了?”
葉淮止的臉色並不太好,這點就算他現在滿臉粉,傅晏清也在第一時間看了出來。
葉淮止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能讓他這副神情,一定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傅晏清眉頭一皺,道:“難道是涼樾那邊出什麽事了?物資出事了?”
誰知葉淮止搖了搖頭,拿起桌上倒扣著的瓷杯,斟了一杯茶,用極為平靜的聲音道:“剛剛染筠來報,北涼府潛入刺客,趙士升當場喪命,那刺客後來被北涼府的一個隱衛帶走,下落不明。”
傅晏清頓住,驚道:“趙士升……死了?”
他們一直懷疑北涼府有奸細,趙士升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皇帝很明確地表示過,趙士升絕對不可能是奸細,這點他可以拿整個都梁來做擔保。
先不說傅晏清覺不覺得皇帝有資格拿整個都梁來做他的擔保,單就皇帝敢說這話,她已然信了皇帝,趙士升不是奸細,而葉淮止也默認了這個結論。
因為確定了趙士升可信,所以兩人運輸物資更偏向於穩妥,不求冒進,但眼下趙士升一死,北涼府局勢瞬間變化,先前的計劃多半是行不通了。
葉淮止顯然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據他們說,刺客是一個老通信兵,自稱是常家後人,認為皇帝趙士升愧對於常家,他才隱姓埋名這麽久,殺不了皇帝,就趁亂對趙士升下了手。”
常家……北涼……傅晏清不由得想起了葉煥,他母妃是常家人,而他自己也長在北涼,這件事會不會和他有關係?
葉淮止看了她一眼,從她的表情中讀懂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道:“不會是葉煥……我了解他的為人,這樣的當口,他不會準許北涼出事,畢竟那裏才算是他的老本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