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坦白(三)
一朝功成名勝,登上寶座的王給協助它的功臣們獎勵,有的動物想法單純,野心蒙住雙眼,貪圖獎勵,有的動物卻被世俗絆住手腳,不得不被牽扯進去。
葉淮止的故事遠還沒有完,他獨有的音調在傅晏清耳邊響起,讓她仿佛真的置身於一片幽暗的森林之中。
“第三個功臣的獎勵分完,就到了第四個功臣,老虎忽然犯了難,道:‘你們都是幫我走到今天的功臣,我不能虧待你們,但是你們有四個人,我隻有四個方向,現在我能給猴子和你們一樣的獎勵隻有西邊的那片果樹林,但是如果把果樹林也給了你們,我就什麽都不剩了,這怎麽能行呢?’”
“底下的人聽了這番話,開始議論紛紛,誰也沒想過還有這個問題,但是給出去的東西已經給了,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於是老虎想了一個好辦法,它跟四個各占四方的功臣們說:‘各位好兄弟,我已經把我所擁有的全部給了你們,所以我什麽都沒有了,可是一個王,怎麽能什麽都沒有呢?不如,你們把你們的一條腿給我吧,反正仗已經打完了,你們也用不著它們了,你們一人給我一條腿,就相當於我和你們共同擁有這片土地,這樣我還是王,屬於你們的也一點都沒有少。’”
傅晏清心口一顫,愕然地看著他。
葉淮止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視線,仍在繼續道:“獅子覺得不妥,但是它和老虎是拜把子的兄弟,況且有了那片森林,它以後也不用再狩獵了,所以它是第一個同意的,並且還幫著老虎勸說其他動物,豺狼曾經是獅子的手下敗將,被獅子一威脅,很快也同意了,而猴子的妹妹是王後,所以猴子也沒有反對老虎的道理,隻有狐狸不願意,但是其他所有動物都在勸說它,獅子甚至還說,如果它不同意,獅子就會把它當作叛徒吃了。”
從葉淮止意有所指的故事中,猜出老虎、獅子、豺狼、猴子、狐狸各自代表的是誰,一點也不難。
傅晏清愣愣地看著他,沒有想過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到今天還在影響著後人。
權勢所誘,錦衣玉食在前,後世永昌在後,一條腿算得了什麽?後人所要承受的壓力又算得了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享受了前人給的身份地位,難道就受不了前人所承受的負擔?
說到底,還是一代又一代人,舍不下鍾鳴鼎食,才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困在京城這方暗無天日的天地。
葉淮止從不想把這些肮髒的事情拿到傅晏清麵前來說,因而告訴她這些,選的也是相對比較委婉的方式,他看著傅晏清,笑了笑接著道:“形勢所逼,狐狸不得不從,但是此後的日子裏,它從沒有一日放棄過掙紮,可是老虎的權勢滔天,任它足智多謀,仍舊雙拳難敵四手,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忍耐。”
倘若真的是有血有肉的丈夫,怎麽可能會讓自己被人這樣掌控,可惜,他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先機。
傅晏清並沒有對他全盤托出,他也就沒有把其中最陰暗的部分說給她聽,她隻要知道這些就夠了,就像她所想的,他隻需要知道她告訴他的那些就可以了。
傅晏清還在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她等了一會兒,見葉淮止沒有再繼續開口的意思,便戳了戳他的手臂,問道:“然後呢?”
葉淮止也看著她,麵目溫和,“沒有了。”
傅晏清一挑眉,顯然不相信,“這就完了?”
葉淮止無奈地看著她,“剩下的你沒必要知道。”
傅晏清撇了撇嘴,沒說什麽。
葉淮止都這樣說了,就是一定不會告訴她了,她也沒必要再窮追不舍地問下去。
兩人都沒再說話,空氣突然又沉默下來。
傅晏清偷偷地看了眼葉淮止,發現他正盯著窗外的某處看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實她自己現在心裏也挺亂的,葉淮止突然對她說了那麽多,雖然聽上去上去不倫不類的,但是其中包含的信息量是前所未有的大,其中有些東西,可能是從不為人所知的,隻以為他是葉世子,所以他才會知道。
她很想找個時間自己消化一下這些信息,葉淮止所說的那些前人之間的牽扯恩怨,跟他和傅寒霆隱瞞她的那些事有什麽關係?這其中又有什麽是她一定不能知道的?但是她和葉淮止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眼下這些疑惑隻能靠後站。
傅晏清不得不承認,不知不覺地,葉淮止在她心裏所占的分量已經很重了。
她整理了一下呼吸,又戳了戳葉淮止。
葉淮止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挑了挑眉。
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先前你問我的那些事,我還沒有給你一個明確的回答。”
葉淮止有些錯愕的地看著她,他原以為經過剛剛那一遭,她早就把他的那些話又拋到腦後去了,不曾想她這時又這麽嚴肅地提了出來。
傅晏清微微地偏開了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確實像你說的那樣,我這人有時候挺那什麽的,有些事做的確實不如你的意,幫倒忙的時候也挺多得,可是你有一句話我很不讚同,你說我總是置身事外,那麽我想問一句,我要怎麽做,才算沒有置身事外呢?”
葉淮止一怔,有一句話脫之欲出,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把那句話又壓了下去。
吃一塹長一智,他已經不敢再隨便拿這件事說事,雖然他不止一次拿這件事試探傅晏清,但是真的要再來一次,倘若舊事重演,他沒有把握再救她一次。
上次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到現在也沒人知道。
到底是傅晏清自己想逃婚,還是真的有人教唆她,還不得而知,如果是後者,那他一定要揪出那個人,可如果是前者……
葉淮止看了眼還在盯著他看,等他給出一個回答的傅晏清,苦笑一聲,道:“這種事,怎麽可能有答案呢?一切不都要你自己來定奪嗎?你自己如果都不信,要我怎麽信?”
傅晏清一愣,看著他的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原來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喜歡葉淮止的嗎?
仔細想想,好像他說的確實很對,她不是一直在想,自己當年為什麽要當眾向葉淮止求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