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沉浮(四)
傅晏清忽然抬頭看著葉淮止,問道:“那你呢?”
你怎麽想呢?是習以為常,司空見慣,還是也曾有過想要阻止的心呢?
葉淮止正對著她的目光,不閃不躲,道:“我所做這一切,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打破這副偽善的表象。”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葉淮止是什麽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傅晏清沒有追問,反而又問了一個看上去跟這些事毫無關係的問題,“……你當初,為什麽會答應跟我訂婚?無論是從家世、能力還是民心來看,明明遲笑妤才是最好的那個選擇。”
如果說恭王府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那麽將軍府可謂是蒸蒸日上,無論在什麽地方,一個有能力帶兵打仗的將軍都是寶貝,何況將軍府一出就是兩個,遲笑妤本人的名聲也比傅晏清好的多。
況且她還那麽喜歡你……
最後一句話傅晏清沒敢說出來,好像隻要說出來,她就會在葉淮止麵前落了下風。
這樣的堅持也許根本沒有必要,可是傅晏清還是不想放棄。
如果喜歡一個人,連最後的尊嚴都沒了,那這個人也真的是可悲的。
葉淮止一愣,他抬眼看了看,才發現林徹早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屋內隻剩下兩人麵麵相對。
孫娘曾跟她說過一些,不過那些事還不至於讓葉世子這樣謹慎小心的人下定決心,傅晏清直覺一定還有其他的事。
葉淮止笑了笑,自嘲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零零碎碎的小事積攢多了,我也分不清是因為什麽,可能是不想在那麽多人麵前拂了你的麵子……”
傅晏清:“……既然你不想說,那麽我就說說吧。”
葉淮止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
傅晏清盤坐著,一手隨意地敲著拍子,一手撐在膝蓋上支著下巴,“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跟你說說失憶的事。”
葉淮止眉頭一挑,有些愕然地看著她。
“我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讓傅寒霆去查了巫蠱之術,但是他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所以他這裏可以暫時不提,你不久前也說過,你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也讓人去查了,具體會查出什麽、有沒有收獲,我們還不得而知,可是我有直覺,那個地方一定不簡單。”
不僅十三,就連葉淮止都注意到了,肯定不會簡單到哪裏去。
葉淮止看著她的表情,眉頭一皺,“你想說什麽?”
傅晏清笑,答非所問道:“我想問問葉世子,您怎麽會查到那個地方去?”
十三會在偌大的都梁國中選出這幾個地方,一半是因為他們的推測,還有一半是留觴閣無處不在的眼線,可是葉淮止竟然也能這麽快找到這個地方,不得不讓傅晏清想,他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這個地方,用那麽冒險的方式奪回若羌城,是不是也和她懷著一樣的心思?
葉淮止靜默片刻,沒有回答。
傅晏清的視線忽然落在了他枕頭一側的那本書上,笑道:“是因為這本書?這應該是某本**吧?例如某種失傳已久的禁術一樣……”
會問出這個問題,也就證明傅晏清猜到了他手上那本書的內容。
葉淮止心中無奈又好笑,原本是想給她交一些底,讓她能更加信任自己一些,這樣他以後有些要辦的事也會簡單很多,但是他沒想到傅晏清會這麽得寸進尺,他隻給了一寸,她能猜出埋在土裏的其他兩寸。
到底算他一時大意,被傅晏清看出了端倪,不過他也沒有用心藏就是了,不然他怎麽會當著傅晏清的麵看那本書?
葉淮止笑,“是,這本書上記載的確實是巫蠱之術。”
說完,他便安靜地看著傅晏清,等著她的下文,葉淮止知道,傅晏清會突然問這個,一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傅晏清掃了那本封麵已經有些起邊的書,道:“就算猜到了這上麵說的都是些什麽,葉世子也不用擔心我逼著你給我看,反正您隻要在找到可疑之處告訴我就好了,我也有權知道這些。”
沒想到她的要求會這麽簡單,葉淮止愣了一下,而後輕輕點頭。
傅晏清與他對視片刻,覺得他的視線實在太明顯了,忍不住嘖了一聲,道:“怎麽?你還很驚奇啊?要不是看在你負傷的份上,我肯定要拉著你一起去那個地方看看的。”
葉淮止但笑不語。
傅晏清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自覺無趣,又瞪了他一眼,脫衣上床。
還沒真正成親就已經同床共枕這麽久了……傅晏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一個翻身,將還坐在那裏不動的某人抱進了懷裏。
她當人形取暖器,就委屈葉世子當一下人形抱枕吧。
葉淮止被她的心大逗得哭笑不得,隻能順著她,慢慢躺了下來。
其實傅晏清說她想要親自去看看的時候,葉淮止也是讚同的。
傅晏清為什麽會失憶,、為什麽會逃婚,這兩件事就像是哽在喉嚨裏的魚刺一樣,也是橫跨在他和傅晏清之間的鴻溝,他急於知道其中真相,急於想把某些不確定因素早早地排除掉……
可是他如今下床都勉強,再怎麽急,也隻能交給別人去辦。
不過……葉淮止看著身側已經閉上眼睛了的傅晏清,微微一笑。
如果這次真的找對了地方,也不用等很久了,傅晏清很快就會恢複記憶,到時候一切迷霧都會浮上水麵。
可是他的心底又有那麽一絲擔憂,好像他和傅晏清都在等著的那些真相,並不完全像他想的那樣,可能其中會含有什麽對他不利的事情……
那又如何呢?葉淮止想了一下如果傅晏清和自己疏遠的樣子,覺得還是存在一些可以解決的小矛盾比較好。
葉淮止的思緒正飄得滿天都是,懷裏的罪魁禍首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還看?不睡就去外麵掃雪去!”
葉淮止:“……”行,跟他是越來越不客氣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葉淮止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傅晏清聽見笑聲,惱了,這人不但不見好就收,還敢得寸進尺。
她一睜眼,剛想說兩句,葉淮止一揮手,亮著的燭火盡數熄滅,四周落入黑暗寂靜之中,看不清一絲光亮,唯有還未熄滅的燈芯還散發著最後一丁點光。
傅晏清忽然不敢說話了。
葉淮止笑,傾頭吻了吻她的前額,哄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