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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沉浮(十一)

  趙蕭後麵說了些什麽,傅晏清已經記不清楚了,不知是因為腿上的疼,還是因為葉淮止止不住的血,她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隻記得在將要昏過去的時候重重地抓住了葉淮止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要活下來,我還有話要問你,我聽你說……”


  她知道趙蕭最後說的那幾句話中的信息量有多大,就是因為知道有多重要,所以她才想聽葉淮止說,不為什麽,隻是這樣重要的事,她不想從別人嘴裏聽到,然後又可能被誤導,誤會葉淮止。


  如果讓他自己來說,就算裏麵有隱瞞的成分,她還是會覺得好受一些。


  那樣不是她對不起葉淮止,而是葉淮止有愧於她。


  傅晏清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態不正常,可是她和葉淮止之間隱瞞的東西太多,對於隱瞞的理解早已變了質。


  可以理解、接受,當作不知道,但是不能容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因為覺得虧欠他,所以想著對他好,無論什麽方麵都想好,而對方的錯誤就會讓她有種平衡的感覺。


  你看,不止是我在欺騙你,你也騙了我。


  微妙、怪異卻又被兩人默認的平衡。


  屋內,忽然暈過去的傅晏清被妥當地安置在塌上,一道屏風之隔的另一麵,葉淮止正靠在椅背上,敞開衣裳,閉著眼讓人給他上藥。


  腹部的傷口確實又裂開了,一陣陣仿佛沒有盡頭的刺疼在傷口處盤桓著,葉淮止這時的思緒卻異常清明。


  他沒有睜眼,聲音微弱中帶著些無力,“她知道質女了。”


  染筠正專心地給他上藥,乍一聽到這句話,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代表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等她反應過來時,她詫異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淮止。


  這件事葉淮止和恭王府一直都瞞得很好,傅晏清這些年來從沒有察覺過,怎麽今天隻是去見了一個叛徒就知道了?兩人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葉淮止的頭微微後仰著,喉結突出,莫名有些脆弱之感,“是趙蕭說的,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會知道,如果知道她是知情人的話,說什麽我也不會帶傅晏清去見她。”


  說到底,還是他疏忽了。


  染筠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放慢了,她抬起頭,略顯擔憂地看著他,遲疑道:“傅小姐她……全部都知道了?”


  葉淮止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睛睜開了一條細微的縫,少許憂慮從中泄露出來,“趙蕭情緒不穩,說的話沒頭沒尾的,她沒有聽到全部,我用藥把她迷暈了,所以後麵的話她也沒有聽到,隻是……她已經起了疑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後麵的話……


  葉淮止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從趙蕭後麵的那些混亂不清的話中,他大概捋出了趙蕭為什麽會當北延人細作的原因。


  之前傳言,趙蕭的母親是被北延人殺害的,但事情的真相是,趙夫人死於自己的丈夫之手。


  原因很簡單,也很複雜,歸根到底還是那所謂的“質女”。


  趙士升不知從哪裏聽來了“質女”一說,誤以為隻要把自己的女兒變成質女,上交皇室,就能換來自己乃至後世代代相傳的榮華富貴,就能獲得和四府一樣的地位……


  趙士升晚年昏庸無能,僅靠年輕時的一些功業勉強維持著臉麵,江郎才盡,便利欲熏心,生了歹念。


  他開始四處打探“質女”是什麽,怎麽才能成為“質女”,搜集了許久的消息,擅自在那格城外的一個山村裏養了一批南疆人,借此鑽研有關“質女”的蠱術。


  至於為什麽是南疆,為什麽是蠱術,葉淮止也不知道,隻能猜測,這是趙士升偶然聽到的。


  北涼確實天高皇帝遠,皇帝根本沒有察覺到趙士升的舉動,但是日夜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對方的異樣,何況自己的女兒精神狀況越來越差,看見父親竟不再親近,而是開始害怕……


  趙夫人沒夠多久就發現了丈夫的異樣,知道他擅自豢養南疆蠱師,研究一些惡毒至極的蠱術,還將那些作用不明的蠱術用在自己女兒身上……性子溫婉的女人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她去找丈夫理論,想讓他停止這種瘋狂的舉動,然而趙士升昧利忘義,家人在他心中已經抵不過近在眼前的權勢,更何況,他完全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會給家人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


  人不會死,還能活的比以前更像人、更有權有勢,讓皇帝都心生忌憚,這樣的好事,為什麽要停下來?

  趙夫人勸阻不成,自知已經無法挽回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的丈夫,隻能想方設法帶著女兒脫離這片苦海。


  她的娘家雖然權勢不大,但好在行事端正,一定也不能接受趙士升這樣賣女求榮的做法,肯定會收留她們母子。


  然而這個計劃隻來得及在她心中生起,完全沒有機會付諸實踐。


  被夫人發現了自己見不得光的行為,還鬧了個不歡而散,趙士升總要想些辦法阻止事情繼續崩壞,於是他想到了殺人滅口。


  正巧那段時間北延屢次侵擾北涼邊境,百姓苦不堪言,而趙夫人又是一個忠誠的佛徒,知道自己女兒遭受了那樣的對待後,她安排人把女兒藏好,自己便去了寺廟,想為女兒求一枚護身符。


  趙士升找遍了北涼府沒有找到趙蕭,轉頭聽見趙夫人去廟裏祈福的時候,幾乎是目眥盡裂地說出了那句話。


  “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忠誠的副將聽到這樣氣急敗壞的話,也沒有阻攔,而是沉默著去辦了。


  他知道趙士升不是在說笑話,也知道趙夫人不能留,不然留著趙夫人,等到這件事情被人揭發,死的就會是他們。


  誰都不想自己死,隻能用別人的死來代替。


  趙士升的人偽裝成了北延兵的模樣,攔在了趙夫人祈福必經的路上。


  那間寺廟是北涼唯一的一件佛寺,為了方便兩邊國民參拜,一半建在北延境內,一般建在都梁境內,一間寺廟分成兩間,各司其職。


  趙夫人去的自然是都梁境內的那座寺廟,上完香,又跟寺廟的主持談了幾句後,她舒展了眉眼,帶著滿眼對於新生的期望踏上了回家與女兒團聚的路,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那條路早已被她的丈夫變成了奪她性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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