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你是我的歲月靜好》01,還不快叫人
番外《你是我的歲月靜好》01,還不快叫人 冰城,八月下旬。
酒吧街其中最火爆的一家,到了夜裡,幾乎快要炸開來。
樓上樓下都滿是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五光十色的燈晃得人未喝也醉了好幾分。
二樓最裡面的半包廂里,坐了七八個年輕的女孩子,長發飄飄的穿著短裙,畫著濃妝眼線,也掩飾不住身上的青春氣息,似乎都是還未畢業的大學生。
許靜好坐在最中間,長發被她全都扎在了腦後,露出了整張臉。
她是被系裡同學硬拉著過來的,本來是大四臨開學之前的聚餐,誰知其中的女同學小倩失戀了,大家都在安慰,最後不知道怎麼就來了夜店。
到了這裡后,所有人都如同脫了韁的野馬。
「來來來,靜好,你也喝啊!」
旁邊女同學勾著她肩膀湊過來,端著杯子和她碰。
「少喝點啊,你又沒有失戀!」許靜好只抿了一小口,無奈極了,「不過話說回來,小倩也真是,不就是失個戀,至於這麼折騰自己么!」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一個連戀都沒戀過的人!」
「喂,不帶這麼攻擊人的!」
「哎呀,靜好也不愁,美術系不是有個闊少在苦追她嘛!只要她勾勾小指頭,還不立馬說戀就能戀了呀!」
「別胡說了啊!」
許靜好佯裝惱怒,沙發上鬧成了一片。
熱鬧間,舞池跳舞的女同學忽然匆忙跑了上來,「不好啦!不好啦!小倩好像喝了有料的酒,被一個男人給帶走了!」
「什麼!」眾人都是震驚。
「帶到哪裡去了?」許靜好忙問。
「我不知道,我追過去時被人擋住了,再找時就沒有了!」女同學一臉的茫然。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慌張到不行。
她們都還是在校的大學生,來這種地方也不常有,但是也都知道不能隨便喝別人的酒,尤其是有料的酒,女孩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那些無數種可能,每個人都急的直轉圈。
許靜好也很急,率先往出跑的喊,「還愣著做什麼,趕快分頭去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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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入口,又走進來三個男人。
最前面的個頭很高,一米八六的樣子,身形是北方男人的壯碩,臉廓線條立體,模樣嚴峻。
穿著是很簡單的黑襯衫和黑長褲,戴腕錶,只是腳下蹬了一雙軍靴,身上那股常年身居高位的濃郁軍人氣場,讓人感到有種威懾力撲面而來。
「郁隊!」
後面二人似乎是他的下屬,同樣的軍人氣息。
郁祁城眯眼梭巡著裡面扭動的人群,沉聲問,「確定是這家酒吧?」
「是!」下屬點頭,態度很恭敬的繼續說,「接到消息,他逃離部隊以後,一直流竄於這條酒吧街上從事違法活動,今晚有人看到他進來了這家!」
「分頭去找!」郁祁城吩咐。
一聲令下后,三人俱都是分散開的行動。
郁祁城軍校畢業后參軍多年,除了休息的時間,一年到頭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部隊里,部隊里的軍事化管理和氛圍,練就了他常年的不苟言笑,和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眼角餘光一閃,有可疑的人影出現。
郁祁城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的人群里加快腳步過去,想要趁其不備一舉抓獲。
「救命……」
迎面卻有人沖了上來。
旁邊都是舞動的人群,躲避不開,郁祁城聽到對方喊救命,好心的伸手扶了一把。
是個滿嘴酒氣的女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濃妝艷抹,神色卻慌裡慌張,他蹙眉問,「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救命,拜託救救我!」女孩子似逃一樣,抓著他哀求。
郁祁城正谷欠甩開手,緊接著又響起了另一道女音。
「喂,你做什麼!」
他聞聲望過去,就看到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頭髮全都梳在腦後紮成了個馬尾,整張臉都露在外面,兩頰上有些嬰兒肥,很標準的杏眼,哪怕是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也是黑白分明,眼瞼下方有一顆淚痣。
郁祁城凝在那顆淚痣上。
許靜好和同學們在酒吧里展開幾乎地毯式的搜索,遠遠的,她看不清楚樣貌,但能確定和男人在一起的人是小倩后,立馬不敢耽擱的跑上前。
和她預想中的那種色鬼不同,男人五官很嚴峻,渾身充滿了強烈的雄性氣息,看起來似乎很正派的模樣。
對上那雙沉斂幽深的眼睛,許靜好莫名心頭一緊。
只是這時候她考慮不了那麼多,上前劈頭蓋臉的喊,「你誰啊你!」
「把我同學放開,你給我放開!你認識她是誰嗎你,就把人家姑娘往出帶!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竟干這種不是人的事!」
「靜好,不是,他……」
被她拽到身後的小倩,試圖要解釋什麼。
許靜好只以為她是害怕,護在身後,「沒事小倩,你別怕,有我在呢!」
她沒遇到這種事情,心裏面其實也很怕,掃了一眼旁邊,撿起個空酒瓶子,朝著柱子上用力摜,拿著剩的半個瓶子指向他給自己壯膽。
「我告訴你,這是我同學,你敢帶她走一個試試看!信不信我報警啊你!」她護著小倩往後倒退,瞪眼的彪悍警告,「你別過來啊!你要還敢圖謀不軌,別怪我酒瓶無眼!」
郁祁城臉上表情紋絲不動,冷眼看著她的舉動。
似乎完全不拿她放在眼裡,視線微抬,前方原本想要抓捕的對象,因為她們二人接連三的攪合進來,被打草驚蛇的逃之夭夭,他現在追上去也已經來不及。
「表演完了嗎?」郁祁城漠漠開口。
「誰跟你表演,我跟你動真格的!別以為我怕你,有我在,我絕不可能讓你帶小倩走!」許靜好孤勇上來了,大聲吼道。
因為她沒有控制音量,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
酒吧里的安保人員也聞聲趕來,她連忙指著郁祁城道,「趕快抓他!他下、流變、態耍流、氓,下藥給我同學,差點將她給帶出去!」
「這位小姐,你先帶著朋友走,我們會了解情況!」安保人員看了看雙方,如此說道。
「嗯!」許靜好點頭,扶著小倩說道,「我們走!」
想到若不是被她及時發現,小倩真被他帶走的話,下半輩子可能都會毀了,她心裡氣憤難忍,將原本想要放下的酒瓶朝著他腳邊發泄的用力丟過去。
郁祁城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微側過臉。
只是酒瓶砸在地面上,濺出來的碎玻璃颳了下他的右臉。
許靜好臨走前,咬牙切齒丟下句,「衣冠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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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從酒吧里出來,許靜好腳步都不敢停。
想到剛剛的場面,還覺得心有餘悸,早沒了裡面的英勇,腿肚子都在打轉。
男人那樣的高,身形又那麼壯碩,哪怕是穿著長袖都能看出小臂噴張的肌肉,若是僵持不下,動起手的話她和小倩都可能搭進去。
「呼!」
許靜好長出了一口氣。
拍了拍胸脯,瞥向旁邊人,「小倩,你可嚇死人了!幸好被我發現了,要是你被剛剛那個男人帶走了,看你怎麼辦!」
「靜好,你誤會了!剛剛那個男的我不認識!」小倩終於能有機會開口。
「廢話,當然不可能認識,你差點就被人帶走了!」許靜好沒好氣的說道。
「帶走我的不是他,我是向他求救的……」小倩不得不解釋說。
「啊?」許靜好傻眼。
不是吧,她鬧出個大烏龍?
回頭瞅了一眼酒吧,她忙拉著小倩,生怕被男人隨後報復的追殺上來,「別說了,給其他人打電話,咱們先趕緊撤!」
到路邊逮到輛計程車,兩人兔子一樣的跳上去,催促著司機快開。
隨著酒吧街在視線里漸行漸遠,許靜好才徹底的鬆了口氣。
想到男人幽深的眼神……
許靜好連忙晃了晃腦袋。
而酒吧里,在她們二人離開后,安保人員走到郁祁城面前,「不好意思先生,剛剛那位小姐的話,您是否需要跟我們做個調查?」
郁祁城連眼睛都沒抬一下,只是掏出了軍官證。
安保人員見狀,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說,忙頷首的離開。
郁祁城瞥了眼地上的碎酒瓶,冷勾了下薄唇。
之前分頭散開的兩個下屬,此時也都回來,「郁隊,被他給跑了!」
「嗯。」郁祁城語氣淡淡。
「郁隊,您臉上怎麼受傷了?」注意到他右臉上劃開的小口子,下屬驚訝的問。
「出現個小插曲。」郁祁城蹙了蹙眉頭,簡單回了句。
見他向來不苟言笑沒有多餘神情的臉上,此時疑似有了一絲絲的龜裂,下屬不禁猶豫的問,「郁隊,您沒事吧?」
「沒事!」郁祁漢聲音微沉。
再次朝著地上的碎酒瓶望過去,他抬手摸了摸右臉,意味不明的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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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晚上。
許家住在老道外一處住宅區,附近已經很少有人住了。
樓道非常窄小又布滿著灰塵,許靜好拖著腳步往上爬,到了頂層拿鑰匙開門。
「靜好,你可回來了!」
門一打開,許母就急慌慌的迎了出來。
許靜好似乎是習以為常,徑自的換鞋問,「媽,靜怡又怎麼了?」
「你趕快進屋去看吧,你妹妹簡直要氣死我了,非說不在h市上大學要去北京,考什麼電影學院,未來當明星!你爸氣的都不管她了!」許母拿小女兒完全沒有辦法。
「抽風!」許靜好皺眉斥。
她的這個妹妹比她小三歲,從小到大向來說風就是雨。
「媽,你不用管,交給我就行了!」許靜好往屋裡走,對許母說,「幫我把廚房的擀麵杖拿來!」
徐靜怡從小不怕父母,最怕的就是姐姐,也只有她能治得了,許母見到大女兒回來,就有了主心骨,二話不說的去了廚房。
老房子空間很小,兩室一廳對於一家四口生活略顯局促,許靜好一直和妹妹睡在同個房間里。
推開卧室的門,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酒氣,今年剛剛參加完高考的許靜怡,正站在窗邊的椅子上,嘴裡高喊著:「我不喜歡念書,我要當明星!」
許靜好也不多啰嗦,走上前一把將妹妹扯下來,直接往洗手間裡帶。
打開淋浴頭,冰涼的水往她腦袋上澆。
許靜怡頓時哇哇亂叫的躲,浴室里狼藉一片。
覺得差不多了,許靜好將淋浴關上,接過許母遞過來的擀麵杖,指向妹妹吼,「酒醒了沒,還當不當什麼明星了!」
「要當!我要當明星!」許靜怡借著還殘留的酒勁頂嘴。
「我看你還是沒清醒,是不是需要我打醒你?」許靜好磨牙霍霍。
「人家不喜歡念書,喜歡唱歌跳舞……我長得又這麼可愛,以後絕對能紅!」許靜怡可憐兮兮的為自己爭取。
「你還敢在那說!娛樂圈是什麼地方,是你說進就能進的?沒等你紅,就已經被人糟蹋完了!」許靜好不為所動的板著臉,一通喝完,末了又道,「我警告你,不許再做什麼明星夢,好好念你的書!下周乖乖給我去s大報道!」
「聽見了沒有!」
許靜好揮舞著手中的擀麵杖。
許靜怡尖叫的往牆角躲,弱弱的噘嘴,「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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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空間不大,兩姐妹住的是一體上下鋪。
將耍酒瘋安靜下來的許靜怡,換了睡衣的抬到上面,許靜好甩掉拖鞋的直接卧倒。
門被敲響后推開,許母端著杯蜂蜜水和熱牛奶走進來,一個給上面的小女兒,一個遞給大女兒。
許靜怡將蜂蜜水咕咚進去后,直接倒頭就睡,沒多久就傳來了打呼聲,許靜好抬手扯了扯被子,上面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許母沒有離開,挨著她坐在了牀邊。
「靜怡這個死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將空的牛奶杯接過來,許母生氣的說。
「放心吧,她是有賊心沒賊膽!估計也是今天喝多了酒壯慫人膽,等著酒醒了以後,還是得安分念書!」許靜好笑著安撫。
「靜好,你這個妹妹就得你多費心了!恐怕以後也得你多照顧!」許母無奈的直搖頭。
「媽,這是當然的!」許靜好皺眉,拉著許母的手,「我們是一家人,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你和爸、還有靜怡,都是我最至親的人!」
許母聽了她的話笑著點點頭,沉默了幾秒后,再開口略顯猶豫,「林家那邊……」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過去。」許靜好低下眼睛。
「誒!」許母嘆息的應,起身說,「那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看著許母的身影離開,許靜好重新仰躺在了牀上。
林家……
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而是頗有名望的林家。
望著上鋪的牀板半晌,她抬起手覆在了眼睛上,久久看不出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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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晴好的艷陽天。
臨江一帶的富人區,放眼望去都是三層高坐立的別墅。
除了她所坐的計程車外,私路上行駛而過的都是私家車,且是各個都百萬起跳。
看到前方某棟別墅映入眼帘,許靜好從包裡面翻出來零錢,沖著前面司機說,「師傅,就停這裡吧,我自己走進去!」
林家的宅子里,不會隨便放計程車進去。
從車上下來,許靜好站在林宅前,手攥住了t恤的袖邊。
面對這個像城堡一樣大的別墅,她心裏面只有抗拒,數秒后,才悶頭的往裡面走。
今天的林宅似乎很熱鬧,院子里停了幾輛車,許靜好並不關心,徑直走向了別墅,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到有一道目光盯著自己。
門打開,裡面有下人迎上來,看到是她后,態度略顯敷衍,「靜好小姐來了!」
「嗯。」許靜好點頭,換鞋。
「爺爺在幾樓?」
「二樓的卧室里。」下人回答,看了眼樓上,又繼續說,「不過老爺子正收拾要出門呢,今天是小姐的忌日,二夫人娘家的親戚過來了,準備到墓園去掃墓!」
所謂的二夫人,是林老爺子娶的第二房太太。
當初的原配妻子,也就是許靜好的親奶奶,在生下兒子后沒兩年就病逝了,林老爺子再娶。
林老爺子覺得自己喪妻,為了避免閑話,特意娶了位曾有過婚姻的,不過這位二夫人也很爭氣,嫁進來便給林家又添了個兒子。而下人嘴裡所說的小姐,是二夫人帶進來的女兒,老爺子對其也是視若己出,據說還給找了個很好的婆家。
只可惜好景不長,婚後半年便空難逝世。
「哦,我上去說兩句話就走。」許靜好再次點點頭。
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她直接上了樓梯,過程里眼觀鼻鼻觀心,不往周遭多看一眼。
哪怕現在身處林家,她也是這裡最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上了二樓,許靜好站在房間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允許聲后,她將門緩緩的推開。
林老爺子早已經年過花甲,腰板卻依舊筆直,只是花白的頭髮和臉上的皺紋掩不住的龍鍾,穿著一身老式的中山裝,正對著鏡子系著扣子。
「爺爺,我來了。」許靜好輕輕揚聲。
老爺子回過頭,看到是她后很發自內心笑起來,「靜好來了?杵在門口做什麼,快進來!」
「爺爺,您要出門嗎?」許靜好聞言的走進去,踩在實木地板上。
「嗯。」老爺子點頭。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那我改天再過來吧!」許靜好說著,轉身便作勢的要離開。
她原本會過來林家,也是因為林老爺子,電話里催過她很多次,她來也只是和老人家有個簡短的照面、說上兩句話罷了,這個地方以及這個宅子,她從心裡就不願多待。
「你先別走!」老爺子叫住她,說道,「今天要去墓園給你小姑姑掃墓,正好你來了,一起去吧!上次給你爸掃墓都是清明時候了,順便一起去看看!」
說完了以後,不等她回答就拉著她的手往出走。
許靜好拒絕不了,稀里糊塗的就被動跟著一起上了去墓園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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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適的加長車,開往郊外的高速上。
許靜好坐在角落裡,貼著車窗玻璃望著沿途而過的小麥地。
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她的脖子有些僵硬,眼神和思緒也跟著飄忽起來。
很小的時候,她不知道什麼林家,只知道自己姓林的時候,有爸爸有媽媽的生活在一起,雖然她不懂,為什麼爸爸不能常常和她們母女倆在一起,但是快樂。
林家的長子林彥娶了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婚後的第六年,發生了意外車禍。
當時在車裡的並不是只有林彥自己,還有一雙母女,兩個大人當場死亡,唯獨小女孩命大存活了下來,後來林家人驗了dna后才得知,原來林彥在婚前就已經有了人。
林老爺子是想要讓小女孩認祖歸宗的,只是林彥妻子同時被查出了懷有遺腹子,為了自己的孩子,也為了爭一口氣,以死相逼的堅決不同意。
所以後來的後來,小女孩被送到了生母的妹妹那裡,告訴她說,「以後你不再叫林靜好,而是許靜好……」
……
旁邊的老爺子忽然喊了她一聲,讓許靜好從思緒中回過神。
她輕喘了兩口氣,手指尖都冷得發白,將手心的汗擦了擦,她往窗外凝神,注意到駛在最前面的車輛慢下來,即將要進入墓園。
「靜好,一會兒先去給你小姑姑掃墓,然後就去看你爸爸。」林老爺子拍了拍她的手,溫聲的說。
「嗯。」許靜好點頭。
車子停下來,許靜好攙扶著老爺子下了車。
前面車裡陸續下來很多人,許靜好放眼望去,沒有一個認識的。
對於林家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她理不清,作為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她也沒資格去理清。只是沒走幾步,那種有道目光盯著她的感覺再次來襲。
許靜好搓了搓手臂,跟著老爺子後面加快了些腳步。
沒走多遠的距離,就有獨立的墓碑立在那,一看就是時常會有人過來清理的,周圍非常乾淨。
過來掃墓的大部分都是二夫人的娘家人,每個人臉上都是表情沉痛,許靜好看著墓碑上面女人漂亮的照片,卻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一絲悲傷的表情。
畢竟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小姑姑,更何況生前都沒怎麼見過面,也著實是親近不起來。
不過倒是挺同情對方婆家的,那男人也是真夠倒霉,新婚燕爾的老婆就翹辮子了,年紀輕輕就喪妻,似乎到現在都還一直未再娶……
許靜好就這樣一邊垂著臉想著,一邊站在角落裡的不吭聲。
等著終於結束了,拄著拐杖的林老爺子回過身,朝著她招了招手,許靜好連忙的乖巧走上前,攙扶在旁,「靜好,現在咱們去看看你爸。」
「嗯。」她輕輕點頭。
畢竟不是親兄妹,林彥的墓地和自己的生母葬在一起,還需要再往前走上一段路。
只不過走到一半時,老爺子腳步忽然停了停,看向了身旁,很是和藹可親的笑著問,「祁城也過來了?」
許靜好和剛剛一樣,始終低垂著頭亦步亦趨的跟在老爺子身邊,視線里,是兩條筆直的長腿,下面蹬著的是一雙軍靴。
「嗯。」
她聽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應。
「聽說你最近還要在冰城待上一段日子,沒事就多來家裡走動,一家人不是!」老爺子似乎對郁祁城很是中意,臉上都是笑紋。
見他目光放在自己身旁,忙笑著說,「對了祁城,這孩子你應該還沒有見過呢吧,是我大兒子的女兒。」
許靜好沒吭聲,恍若說的是和自己並不相關的事情,對於林家的其他人,她也沒有興趣接觸。
只是畢竟是老爺子提到了,也不能始終再低著頭,只好抬起來。
從兩條長腿視線往上,是黑色的正裝,深沉中透著嚴峻,勾勒出男人寬厚的肩膀輪廓,同樣顏色的襯衫領口,突出的喉結和剛毅的下巴,面部表情的臉,還有一雙沉斂幽深的眼睛。
……是他!
許靜好看清楚以後,背上像滾過了道閃電。
之前在酒吧里的場景像是倒退畫面般,一幀幀的在腦海里回放,簡直要死了!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又是誰,和林家又有什麼關係,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讓她腦袋都嗡嗡響起來,叫做理智的那根弦已經斷了,無法正常思考。
驚慌失措當中,聽到老爺子笑呵呵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了這樣一句,「這孩子愣在那做什麼,怎麼不叫人呢!」
叫人?
叫什麼人?
許靜好一臉的茫然。
她抬頭,視線與郁祁城叫人捉摸不透的視線相對。
「靜好,這是你小姑姑的丈夫,要叫小姑父!」老爺子也是想起他們兩個還沒見過,忙解釋著說,見她木在那,不禁催促,「怎麼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記了,還不趕快叫人!」
許靜好徹底的呆住,好半天,才找回了聲音,「小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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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后,從墓園折騰回了林宅。
二樓林老爺子的房間里,許靜好坐在太師椅旁邊的小板凳上,還長時間的無法回過神來。
那天晚上在酒吧里鬧出來大烏龍的那一場,她事後每每想起來的時候,都還覺得心驚肉跳,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在遇到了,誰成想短短的一周后,竟會在這樣的場合中遇到!
他不僅僅是酒吧里的那個男人,還是之前在墓園裡她認為倒霉的喪妻男……
回來的路上,許靜好已經打聽了些,知道了他的全名,叫郁祁城,三十三歲的成熟男人,是一名現役的軍人,常年都待在部隊裡面,怪不得身上總有一股鐵血又威嚴的氣質。
也難怪她不熟悉,對於生前來到林家的小姑姑,她都幾乎記不清楚模樣,更別提嫁的丈夫了。
郁祁城……
許靜好不自禁的在心裡喃喃重複。
「靜好?」
在老爺子重複喚了幾聲后,她才聽到,「啊,爺爺,您剛剛說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從墓園回來后,就心不在焉的!」老爺子皺眉,但轉念一想,只以為她是給自己父親剛剛掃過墓的關係,就也沒多說什麼,很耐心的重複,「我剛剛說,你下半年就開始讀大四了吧?」
「嗯。」許靜好點頭。
「等著你開始實習的時候告訴我,我讓你小叔打個招呼,你來家裡的公司!」老爺子笑著說。
許靜好的那位小叔,是和生父同父異母的兩兄弟,更何況她又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對她向來也都不正眼看的,哪裡會理睬她。
她對著老人家笑了笑,「爺爺,您不用替我c心,到時候學校會有安排的,而且我和同學都約好了,會一塊出去自己找,也當是鍛煉了!」
「好吧,那到時候再說!」老爺子點點頭,暫且放下這件事,卻還是忍不住長長嘆氣,「靜好,你是不是……還在怪爺爺?」
雖說是自己兒子和外面女人生的,但畢竟是林家的血脈,礙於大兒媳的關係,沒辦法將她接回林家認祖歸宗,心裏面一直感到愧疚。
再者,大兒媳和小兒子的子女一直都在國外念書,在冰城的身邊目前也就這麼一個孫女,所以會格外的更親近些。
「沒有……」許靜好垂著眼睛搖了搖頭。
老爺子見狀,再度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不想影響到氣氛,笑著轉了話題問,「靜好,大下個禮拜六,我過壽,還記不記得啦?」
「當然記得,所以我現在就提前把禮物給您準備好了,是我自己攢錢買的圍巾,等著入了秋出門時就能帶!爺爺,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許靜好說著,將包里的圍巾拿出來遞過去。
「光這個可不行,到時候你得來!」老爺子看出她的心思,直說。
「爺爺我……」許靜好一臉為難。
「不許你拒絕!」老爺子聲音蓋過她的,很不高興的說,「無論如何,當天我得讓你陪著!我這個年紀,再過還能過幾個壽啊,黃土都埋半截子的人了,一隻腳也踏進了棺材板!」
「好,我答應還不成么!」許靜好沒辦法,只好點頭答應。
「這不就完了!」老爺子緩和了臉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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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二樓卧室里出來,許靜好婉拒了老爺子留她吃飯的離開。
將門關上,她轉過身的準備往樓梯方向走,只是沒邁兩步遠,就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前方走廊的不遠處,靠在牆壁上有個高大的身影,一條腿微交疊在前面,黑色的外套脫了下來,剩下裡面的黑襯衫,手指間夾著根點燃的煙。
煙霧緩緩的散開,遠遠的不易讓人靠近。
許靜好見狀,下意識落荒而逃的轉身。
只是老爺子的房間在最裡面的一間,她沒辦法再重新回去,進退不得間,她咬了咬牙,不得不再度的轉回身,硬著頭皮的一步步向前。
許靜好想要裝作神不知鬼不覺的快速走過,乾脆的裝作沒看見,可惜在她腳步臨近時,郁祁城一雙眼睛直直地看過來。
深邃的眼神,眼底的沉默讓人心慌。
許靜好聽到自己吞咽唾沫的聲音,磕巴的喊,「……小姑父!」
「嗯。」郁祁城將煙放在嘴邊,吐出了白色的眼圈。
既然碰到了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尤其是存在感這樣強烈的人,許靜好偷偷的打量他,修剪乾淨的發梢,很端正的臉部輪廓,五官上似乎一直隱隱有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嚴肅情緒。
目光掠過,她注意到他右臉上的傷口。
並不算太長,但是傷口很深,似乎是被什麼硬物刮傷的,在五官分明的臉上格外突出。
幾乎瞬間就能確定,許靜好想到了自己之前丟過去的酒瓶子……
「你的臉……」她猶豫了半晌的出聲,意識到兩人彼此的關係,連忙改變了語氣問,「您的臉沒事吧?」
「沒事。」郁祁城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很漠很淡。
許靜好以為他會反問一句,聽到他這樣說,悄然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也是理虧的心裡忐忑,再加上他的氣場太強,她忍不住緊張,手指捏緊了鬆開,再更緊的捏,不知道要怎樣再開口。
一根煙抽完,郁祁城將煙掐滅,站直了雙腿的轉身谷欠要走。
腳步剛剛抬起,剛剛丟掉煙蒂的右手忽然一暖。
郁祁城眉尾跳了下,向後低頭,視線凝在上面那隻柔軟白凈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