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一夜盡白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從海邊的方向，驚起了一聲震動天地的咆哮，響徹雲霄。其間似乎還夾雜著巨浪拍岸的狂……這樣的咆哮聲，像是一把尖銳而鋒利的刀，撕破了這個寧靜的夜！
喬舒和蕭風絕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知道那咆哮聲究竟來自何處。
“他不會有事吧？會不會想不開跳海了？”喬舒有些擔心，盡管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
蕭風絕不以為然道：“你別把他想象得那麽軟弱，他能從一個家族的棄兒，一路走到今天，可想而知他內心的強大和剛毅……他怎麽可能因為感情上的一點挫折，而想不開跳海自盡？”
“可是……”可是她方才的話，的確是太過無情了。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能用那樣懇求的話語，來挽留一份友情，可想而知他內心經曆了怎樣的煎熬。然而她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將他心中唯一的一點暖都給摒棄了，她實在無法想象，以後的百裏泱辰究竟會變成如何模樣。
“別可走了！我敢斷定，他今晚發泄一通後，明早就什麽事也沒了。他處心積慮收集齊十大神器，為的就是去雲龍大陸完成他未完的心願，在他還沒有完成他的心願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想不開自盡的。”蕭風絕打斷了她的各種猜測，篤定地說道。
喬舒抿了抿唇，突然說道：“那如果是你呢？有一天我也這樣無情的對你，你會不會想不開去自盡？”
蕭風絕微愣了下，然後很果斷地搖頭：“當然不會！我為什麽要自盡？”
喬舒的小嘴不滿地嘟起，露出了不悅之色，好吧，她不過就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某種虛榮心，但你也不要回答得這麽堅決果斷吧？
可氣、真可氣！
“你很失望？”蕭風絕挑了挑眉梢，勾笑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這樣無情地對我，我才不會像他一樣默默地轉身離開，我會牢牢地看著你，對你死纏爛打，直到把你冰冷的心悟熱為止。當然了，這樣的狀況我是不會讓它有機會發生的，堅決杜絕！”
這個答應讓她很滿意，喬舒裂開了嘴，終於甜蜜地笑了。
“我愛你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有機會讓你離開我？”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某種蠱惑。他俯首，眸色逐漸加深，輕柔地吻上了她的唇，帶著濃濃的愛意。
喬舒徐徐閉上了眼，開始回應他，唇齒之間嚐到的味道都是香甜的。
腳下，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緊接著是一聲更為震動天地的咆哮聲！
霎時間，天地變色。
狂風呼嘯，驚濤拍浪。
整個聖島上的人們都被這巨大的動靜給驚醒了。
蕭風絕舉目遙望著海邊的方向，眸光逐漸黝暗了下去：“玄神之境！他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破了！”
“玄神？這世間又多了一個可怕的高手！”喬舒眉頭輕蹙了下，不知該替百裏泱辰高興，還是該替這世間擔憂。
巨浪洶湧，漫天席卷而來。
他立在那裏，好似一尊石雕，任由巨浪瘋狂地傾下，將他沒入其中。
百裏泱辰麵無表情，將所有的痛都埋在了心底，唯有一雙手握緊，骨節發出哢嚓聲響。
這一刻，他滿身的傲氣，盡數消磨，那如幹年幽潭的雙眼，瞬間失去了一切的光華，隻剩下死灰一片。
“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的關係，隻是陌生人而已！”
耳邊回響著她無情的話語，心口好似被剜去了一塊，劇烈疼痛。
終於，連她也拋棄了他……
一輪接著一輪的巨浪擊打在他身上的疼痛，根本無法與他心中的痛相比，倘若可以，他真希望就這樣被掩埋在浩瀚的大海之中，從此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絕望！
飛濺的水花落下，他渾身上下浸濕一片，挺直的脊梁依舊挺立著，沒有被壓彎。然而這樣傲然挺立的他，反而更顯蒼涼和悲戚。
“啊！”
他仰天長嘯，那一聲絕望的咆哮，掏空了他所有的一切。
鮮紅的液體自口腔漫出，在嘴角處順著慘白的麵頰流淌而下，烏黑的長發在浪花飛濺中，一寸寸變白，仿佛雪峰山巔那終年不化的冰雪。
刺目的雪色，在月光下，竟如同聖潔而妖冶的雪蓮，格外得震撼人心。
次日的清晨，三神殿的船隻陸續在聖島靠岸，大大小小的船隻，共有五隻。其中四隻乃是來迎接令狐珋、葉壓等隱世高人的，來自北極塵海：唯有最小的一隻，乃是來自神農島的專屬船隻。
喬舒一行人跟隨著牧之歌坐上了專屬於神農島的船隻，上船後，喬舒遠遠地看到船尾站著三人，她的雙腳頓時停下，疑惑地看向他們，心中生出了疑問。
船尾有兩男一女，特征很是明顯，立在左側的女子穿著一身紫衣，身材婀娜，款款而立，不知為了何事，此刻正在騁騁拭淚。她的右側，是一斷了右臂的年輕男子，他舉目凝視著前方背對著他們二人的男子，默默地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尤為吸引喬舒目光的，是立在他們二人前方的男子，他立在船尾的最末端，一頭雪發隨風舞動，妖嬈而刺目。
那背影好熟悉……難道他是？
喬舒的瞳孔驀地一張，腦子裏轟然一震！
那一身紫衣、那一柄寶劍，除了他，還能是誰？
這怎麽可能？！
她的身形猛然一晃，雙腳卻好似注了重鉛，一步也無法挪動。
怎麽會？他怎麽會一夜白了三千青絲？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聲音很輕微，然而前方的男子卻感應到了，他的背影微微一僵，卻沒有回首，隻是周身的氣息更加冰冷了。
紫衣女子也感覺到了，她紅著眼轉過頭來，在看到喬舒的瞬間，她哽咽的聲音輕喚了聲：“大嫂，我大哥他……”
百裏楚楚泣不成聲。
百裏泱雲也跟著回首，冷冷地瞪了一眼喬舒，隨後扭轉了頭，不願理會她。
喬舒腳下踉蹌了下，渾身上下忽然被抽去了一半的力氣！她果然猜對了，真的是他！可是，怎麽會？
心底湧起無數的愧意，喬舒感覺很不是滋味。倘若她昨夜沒有說出那樣無情的話語，他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夜白頭？
是她害了他……
這五個字，好似一個烙印深深地烙在了喬舒的心底，抹滅不去！
內疚、愧意、酸澀、苦楚……各種情緒在瞬間噴湧。
“舒兒？”蕭風絕自她身後走近，也看到了船尾那醒目的白色，震驚之餘，他更擔心的是喬舒的反應。
喬舒沒有回應他，隻是呆呆地看著船尾的那道身影，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蕭楓塵自他們的身後而來，相繼上了船，越過兩人，他率先看到了百裏楚楚哭泣的身影。他焦急上前，安慰道：“楚楚，怎麽了？你怎麽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楓塵，我大哥他……”百裏楚楚撲入了他的懷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惹人憐愛。
蕭楓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撞見了那一頭雪白的發絲，他微微呆住，隨即回過神來，吃了一驚，不由地脫口而出：“他的頭發怎麽……”
伴隨著蕭楓塵的驚呼聲，其餘陸續上船的人也發現了這個事實，紛紛露出驚訝之色。而作為被圍觀的百裏泱辰本人，則渾然不理會眾人的目光，依舊迎風立在原處，化作一座石雕，冰冷無比，生人勿近！
“舒兒，進去吧！”蕭風絕專注地盯視著喬舒略顯慘白的臉龐，無聲地歎息，伸手，擁著她步入船艙。
喬舒幾乎是處在靈魂遊移的狀態中，被他牽引著，走進了船艙，直至過了許久，她才悠悠回過神來。
“風絕，是我害了他……”她幽幽說道。
“不要把罪責攬在自己的身上，這與你無關！”蕭風絕溫柔地安慰道。
喬舒失神地搖頭：“怎麽無關？倘若我昨夜不是那麽無情地和他斷絕關係，他何嚐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蕭風絕微微眯眼，不再言語，看著她的神色更顯憂慮了。她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知道她是不可能輕易將這個心結放下了。究竟孰是孰非，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船隻慢慢行駛離岸，也不知過了多久，船隻忽然停在了下來。
“我出去看看！”蕭風絕起身，溫柔地輕擁了她一下，隨後翩然轉身離去。
喬舒一路上都處於神思恍惚中，甚至連暈船的症狀也克服了，現在船一旦停下，她暈船的症狀反而突顯了出來，腹中一陣翻騰。
“嘔！”她捂著嘴，飛一般衝出了船艙，尋到船舷處，趴在那裏一頓猛吐。
偶然間抬首，才發現此刻船隻停在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霧當中，分不清東西南北。
原來這裏就是屬於三神殿的海域了，倘若沒有識路的人導航，她很有可能就會迷失在了這一片充滿迷霧的海域當中，最後饑渴而死。
船頭，隱約可見有另一隻船靠近，陸續有人跳上了船，聽聲音，來人正與牧之歌交涉。喬舒一路扶著船舷，走到了船尾，她腳步有些虛浮。
仰頭處，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處身於一片迷霧當中，依舊矗立在船尾最末端，和上船時一模一樣的站姿，仿佛從未挪動過。
喬舒抿了抿唇，強忍住腹中的難受，凝視著他的背影，開口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傷你如此之深，我……嘔！”
她趴在了船舷，又是一陣猛吐。
百裏泱辰的背影微微晃動了下，他突然轉身，無情地擦著她的肩而過。
擦身之際，喬舒看清了他的臉，雪染的眉毛下，是一雙冰冷無比的眼睛！那冰冷的溫度，讓喬舒心底猛然一震。他的視線幾乎沒有和她有任何的接觸，就直接擦身而去，留給她的是無邊無際的寒……
那一刻，她心底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