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等我回來。
288.等我回來。 翌日一早,皇帝南宮浩免了早朝,勒令文武百官都到先鋒營外為前赴興海關的將士們送行。
百官趕到先鋒營的時候,賀連決已然點好八萬兵將,聽聞皇上和百官到來,他立即親自迎出先鋒營。
楚雁回也是隨著百官和南宮浩一起到的先鋒營,看見賀連決頎長的身軀包裹在一身黑色鎧甲里,風姿颯爽,赳赳而行,端的是英俊無雙。
「微臣參見皇上。」
賀連決視線越過百官,一眼便看見站在最後的楚雁回,她一身藍衣,娉婷而立,一雙脈脈含情的璀璨星眸打在他身上,好似都不捨得移開。飽含深情的深深看了楚雁回一眼,賀連決當先單膝跪地,拱手參見了南宮浩。
南宮浩上前兩步,親自將賀連決扶了起來,含著滿意的笑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把著他的雙臂,看著他英挺的身姿,南宮浩的眼中滿是讚賞,彷彿與有榮焉,「阿決,捍衛國土、保百姓安寧就靠你了,記得,贏固然重要,但是你是我們大昭未來的希望,務必好好保重自己,便是輸了,朕也不會怨你的。」
楚雁回站在南宮浩的身後,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這一幅畫面以及他的話語和語氣,完全就是一個父親對兒子臨行前的囑咐,在她聽來,他潛在的意思大意是說——
兒子,就算輸了也沒關係,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爹爹只要你好好的活著,你可是我們大昭下一任的君王!
艾瑪,要不要這樣啊?賀靖仇這會的心裡該是多難受啊?
心裡這樣想著,她下意識的透過前方參差的人群間隙,看了眼賀靖仇,只見他微微垂著頭,似乎不忍直視那一幕似的——
刺眼嘛。
只是看南宮浩的表現,好似認定她家男人是他兒子似的。可是,他憑什麼就認定她家男人就是他的兒子?難道就不怕她家男人並不是他兒子嗎?
呵,要是將來把皇位傳給她家男人,卻是得知他不是他的兒子才好玩了!
「微臣謝皇上,如今微臣有家有室,斷不會再魯莽而行。」賀連決道了謝,再次叮囑道:「皇上,微臣妻子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楚雁回聞言,一下子就想到自家男人對她的不放心,臨出征前還要掛記她的安危,證明他是將她放在心裡的!一時間,感動不已,也為賀連決對她的那份愛意。
「你就放心的去吧,回來后若是發現你那媳婦少了根頭髮絲,你大可以找朕算賬嘛。」南宮浩難得風趣的道。
賀連決卻是聽了進去,「皇上,你這話微臣可是記住了。」
「君無戲言。」南宮浩無奈的搖了搖頭,食指點著賀連決道:「阿決你大抵是我們大昭最疼妻子的男人了,宜城縣主嫁給你,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楚雁回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雖然她承認她家男人的確很疼她這個老婆,難道她楚雁回很差勁,不配得到她家男人的愛護嗎?
賀連決深情凝望著楚雁回,將她抽嘴角的樣子納入眼底,心下好笑又柔軟,視線不移的道:「皇上你說錯了!能娶到小回,才是我賀連決幾世修來的福氣!沒有她,你們看到的或許就是一個冷冰冰的微臣;而有了她,微臣感到人生都完滿了,對微臣來說,世上沒有什麼能比她更重要的。」
楚雁回感到臉頰發燙,夫君,作為妻子,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好聽,可是這會兒是在滿朝文武跟前啊喂,說話能不能注意下影響啊?
「是是是,朕知道你們夫妻情深。」南宮浩眸子微閃,催促道:「阿決,時間不多了,你便去同宜城縣主告個別吧。」
賀連決當下也不再理會旁人,迎向楚雁回,旁若無人的抓起她的手,「娘子,安心等為夫回來,為夫答應你,這次之後,再不出征了。」
「好。」
楚雁回輕輕頷首應和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書本大小、用灰色綢布包裹得周正的東西出來,遞給賀連決道:「夫君,這是我答應默給你的東西,或許你會喜歡的。」
賀連決欣然接過來,打開綢布,露出兩本藍色封面的冊子來,上面一本的封面留白處,以草書書寫著《孫子兵法》幾個字
賀連決先翻開扉頁,只見上面分門別類,並細心的標註了頁面。什麼始計篇、作戰篇、謀攻篇、軍形篇、地勢篇……林林總總十數篇,分類格外的仔細。
他又隨意翻開一頁,首先入目的是楚雁回娟秀的蠅頭小楷,一筆一劃都傾注了她的心血,讓他感動不已。待看清文字,他臉上的喜悅之情頓時溢於言表。
「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妙哉妙哉,為夫當真喜歡得緊。」賀連決輕聲念了一小段,忽而朗聲道:「得妻如此,我賀連決之幸也!哈哈哈哈……」
他爽朗大笑的聲音在空曠的軍營上空迴旋,倒是讓楚雁回心底的離愁減輕了不少。
只是她家男人在旁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高冷的面孔,何時這般張狂大笑過?所以百官包括南宮浩在內,莫不是嘴巴張成「o」型,神色震驚不已,回頭見鬼似的看著他,紛紛好奇他是不是撿到寶了。
「夫君。」楚雁回站在百官的身後,這會兒正好將他們的表情納入眼底,不由悄悄扯了扯賀連決的衣袖。
「咳咳!」賀連決感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連忙假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復將兵書包裹好,如同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裡。
二人又耳語著說了些話,只是明明感到才沒說幾句,南宮浩那邊卻是催促著吉時快到,可以準備走了。
雖是不舍,楚雁回還是放開賀連決道:「夫君,你去同父王道個別吧。」
「沒什麼好……」
「夫君!」
賀連決原本不願意,被楚雁回板著臉不悅的一聲低喝,遂有些小委屈的改口,「為夫去就是了。」
楚雁回這才滿意了。
在楚雁回的額頭上烙下一吻,賀連決便走向賀靖仇,口氣有些生硬的道:「父王,兒子這便走了,小回那裡,你多照應一點。」
「誒,誒誒。」
賀靖仇似乎沒想到賀連決竟然會同他告別,忙不迭點頭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楚雁回看著賀靖仇的背影,心底有些無奈的感腳。
她不知道她家男人再次回來后,靖王府會是什麼光景,可是她知道必定會同現在有所不同!只不過她只是賀靖仇的兒媳婦,她能阻止賀靖仇的行為,卻是阻止不了他想要為妻子報仇的決心。
不管南宮浩和賀靖仇二人誰是她家男人的親爹,任他是君是臣,做了錯事就得承擔後果,她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讓他們兩個中任何一方殞命即可。
「決兒,越國此次定然是有備而來,此去你定要小心些。」賀靖仇叮囑道。
「兒子知道了。」
賀連決神色極不自在的應了一句,好似還不怎麼習慣賀靖仇的關心。又分別同定北侯楚荊南和鎮國大將軍景天道了別,便往軍營裡面走去。
一刻鐘后,士兵們分列四行,朝軍營外走來,踏上了前往禦敵的道路。走在前面的是步兵,接著是騎兵,最後才是那些將領。
楚雁回在將領的隊伍中,赫然看見了楊龍,他就是一個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因為身形龐大,他乘騎的馬也相對高大些,不過饒是如此,也讓人感覺他那魁岸的身軀幾乎能將馬給壓塌了。
同樣鶴立雞群般顯眼的還有賀連決,他在一眾烏衣騎的簇擁下徐徐而來,與他的鎧甲的顏色一樣,他身下是一匹炫黑的駿馬,毛色油光水亮,體形矯健非凡,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賀連決端坐上面,薄唇緊抿,神色肅穆,身姿筆挺宛若一尊雕塑。
不管是人還是馬,讓人一見難忘。
值得一提的是,楚雁回將輕塵還了回去,如今她身邊有無命和他的瀟湘樓可以驅使,她如何還能霸佔著烏衣騎呢?
隊伍逶迤前行,過了許久,賀連決終於行到近前,狹長鳳眸自滿朝文武的頭頂越過,停在楚雁回的臉上,嘴唇翕動,無聲的道了幾個字——娘子,等我回來!
楚雁回輕輕頷首,眼眶微微濕潤著。
她與他相識以來從不曾有過離別,哪知這第一次的分開竟是這麼長的時間!她早已習慣他的懷抱,習慣他的寵溺,習慣他的維護,習慣他的霸道和不講理,習慣他把她當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習慣……
他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成了她的習慣,讓她如何能去適應漫長的沒有他的日子?她不想他離開,可是他那麼愛帶兵打仗,她如何能拖他的後腿?那樣,她和那些整日只知道情情愛愛的女子還有什麼區別?
罷了,不過是一年半載罷了,如果她想他想得發狂,便去邊城找他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賀連決沒在說什麼,與楚雁回交匯的眼神不舍的抽離開來,勒轉馬頭,正欲朝隊伍的前方奔去,卻聽見有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更是聽到了南宮琦帶著內力高喊的聲音,「等等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南宮琦身穿銀色鎧甲身騎白色駿馬疾馳而來。那銀色的鎧甲在陽光下光彩熠熠,簡直晃花了眾人的眼。在他身後,跟著兩名同樣戎裝打扮的侍衛。
「琦兒你這是要幹嘛?」
待到南宮琦到來,翻身下馬來到南宮浩的身前,他開口疑惑的問道。
南宮琦單膝跪地朝南宮浩拱手,態度極為誠懇的道:「父皇,敵軍來犯,兒臣作為大昭的子民,有義務前去禦敵!再說兒臣生為大昭皇子,便是留在京中,又豈能安睡?懇請父皇允準兒臣隨同驍勇將軍前去迎敵。他朝便是馬革裹屍,兒臣也在所不惜!」
「好,不愧是我南宮浩的兒子!」南宮浩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眼角的笑紋都能夾死兩隻蚊子了。想必任何一個父親聽到這樣一席話,也沒有不高興的道理,更何況是一個君王?
南宮琦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父皇這般毫無心機的對他笑,一時間竟有些震愕。這還是他的父皇嗎?這樣的笑從前只有賀連決能欣賞到吧?
看到南宮琦的反應,南宮浩神色有些不自然,忙開口問道:「琦兒,朕這邊沒什麼問題,只是你母妃那裡同意了嗎?」
「回父皇,母妃雖是女人,可是她一向都憂國憂民,心懷百姓,兒臣早上對她提起的時候,她很是支持,還說兒子終於長大了,懂得為父皇分憂了。」
楚雁回垂著頭,嘴角不置可否的抽搐了兩下,這話說得還真是有藝術,既誇了老娘,又褒了自己,還哄樂了皇帝。
「好好好,朕的後宮有這樣的妃子,朕心甚慰,朕也好久沒去你母妃宮中了,今兒回去,定去她那裡好生坐坐。」果然,南宮浩聽后表現出一副很是受用的表情。
南宮琦當即叩拜道:「兒臣替母妃謝過父皇。」
「嗯。」南宮浩點頭受了,「既然你母妃如此明事理,朕豈有不允之理?他越國有軒轅玥軒轅擎親兄弟披甲上陣,我大昭也有阿決和你兄弟二人……」
那「兄弟」二字,讓南宮琦心裡如同遭受重重一擊,手指深深的陷進肉里也不自知,半垂的眸子迅速的劃過一抹幽光,母妃說的果真沒錯,賀連決竟然是他南宮琦的弟弟!
意識到說漏了嘴,南宮浩趕忙改口,「呃,朕的意思是你們表兄弟二人親自上陣,既然敵方有軒轅玥做先鋒,咱們大昭就由琦兒你做先鋒吧。」
南宮琦收起多餘的心緒,狀似喜不自勝的謝道:「兒臣多謝父皇!」
「嗯。」
南宮浩點點頭,拍著南宮琦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只是琦兒,阿決乃此次戰事的主將,你定要服從他的指揮,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他,想必他定會傾囊相授的,切記,此去一定要與他相互扶持,萬不可拖他的後腿。」
為什麼在父皇的心目中,他南宮琦就是拖後腿的那一個?他真的有那麼不堪嗎?南宮琦心中不忿,態度卻是極為恭謹,「兒臣定當謹遵父皇教誨,在此次禦敵期間,定以驍勇將軍馬首是瞻。」
對於南宮琦有這樣的覺悟,南宮浩感到很滿意,親自將他扶起來道:「好了,琦兒,你與阿決上路吧。」
「父皇,兒臣去了。」
南宮琦闊別南宮浩,翻身上馬的瞬間,視線狀似不經意的劃過楚雁回的臉,只是她一雙眼睛定在前方賀連決的身上,連半點也不施捨給他,讓他心裡嫉妒得發狂。眼眸微微眯了眯,一道暗芒閃過,其間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楚雁回,且等著吧,你終究會是我南宮琦的女人!
前頭的隊伍已經走遠,賀連決深深望了楚雁回一眼,彷彿想將她的容顏印進心裡一般。沒有再多話和肢體語言,賀連決打馬前行而去,南宮琦策馬跟上。
一黑一銀的身影就像是黑白無常,前去收割敵人的生命。
直到隊伍轉了彎,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外,南宮浩才讓文海公公準備啟程回京城。只是在他臨上車前的時候,將楚雁回叫到了他的馬車上,與他同乘。
因為知道南宮浩曾經對自己婆母做下的醜事,楚雁回對他不是很感冒。
在她看來,愛一個人愛到需要使用強逼的手段,那樣的愛根本就不是真愛!真正的愛不是佔有不是掠奪不是嫉恨,它是可放棄、可捨棄的,是看到對方幸福也會覺得幸福,看到對方開心也會覺得開心!
就好比上官譽!
她敢說,認識上官譽,是她這輩子除了她家男人外,最大的幸事。
此前她不懂上官譽對她的好,只以為他是因為她給他帶來利益,他才對她有所不同,或者說是討好。殊不知他對她是默默付出默默陪伴默默守護,因為她開心而開心,因為她幸福而幸福,只要她開口,不管是不是打破他的規矩,也不管他是不是想做那件事,他從來不會對她說出拒絕的話。
她成親的時候,作為賀連決最好的朋友,他沒有去男方道賀,卻是站在她的一方為她添箱,這樣的舉動或許沒人會在意,但是她知道,他是把她當親人來疼著,他們之間不談情不談愛,只談友誼。
哪怕她知道他心裡對她還有男女之情,但是自那次在鳳儀閣談過之後,他便沒有再提及過,他從來不會逼迫她,更不會讓她感到不自在,這也是她依舊願意和他相處的先決條件。
不過有時候她也會想,或許一開始採取主動的是上官譽,而不是賀連決,她會願意和他在一起嗎?答案幾乎不用想,絕對是肯定的。
只是她這人雖然有著前衛的身,卻是有顆傳統的心,既然心裡已經住了一個賀連決,就決計不會再對別的男人動情,那是對愛情的褻瀆,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所以對於上官譽的感情,她只能說抱歉。
不過他註定會是她今生永遠不會辜負的存在,除了愛情和身體,她什麼都能給他,哪怕是生命!
至於南宮浩,根本就不配愛人,對母妃景荷的感情,她認為好面子佔了多數,他不過是因為景荷喜歡賀靖仇而不喜歡他,跌了他君王的份罷了。
是以想到與他同乘,會讓她感到極為不自在,甚至有些壓抑。只不過他到底是一國君王,她如何能推遲過去呢?如此便只有應了下來。
只是在不經意觸及到賀靖仇的目光時,她從他的眼中看見了一抹擔憂,這讓她感到欣慰。她想,不管他是不是她家男人的親爹,她都認定他是她今生的公爹了。
楚雁回幾不可見的對他搖了搖頭,在月影和清影的攙扶下,上了南宮浩金碧輝煌的馬車,坐在他左手的一方,目不斜視的注視著前方。
「啟程!」文海公公一聲高呼,車隊便開拔。
最前面是護衛騎兵開路,接著是南宮浩的金色馬車相隨,身後的百官或騎馬或乘車,隊伍浩浩湯湯宛若長龍。
「雁回丫頭。」南宮浩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楚雁回,主動開口,「朕記得你並不是那種拘於小節的女子,怎麼成親后反倒有些怕朕似的?與朕一起坐馬車會讓你感到不自在嗎?」
嘎!
她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不過她不怕他好不好?只是覺得和一頭狼獨處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會讓她感到噁心罷了。
「皇上你想多了。」楚雁回淡淡道:「宜城只是心裡想到許久見不到夫君,心裡有些難過罷了。」
「呃?」南宮浩挑眉,「你這是在怪朕讓你們分開了嗎?」
「皇上乃一國之君,我大昭站在權力頂端的人,宜城可不敢怪責皇上。」楚雁回嘴上說著不敢,表情可不是那麼回事,斜著南宮浩問道:「不過皇上,宜城心裡隱隱有些擔憂。」
「你霸道狠辣心腸硬嘴巴毒,為人處事一點也不輸男子,會有什麼事是你擔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