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保胎
178.保胎 皇帝突然病倒,宮中來人深夜叫走碩王……這一切都透著詭異與沉重,令人心惶惶不安!
段玉苒還沒弄明白顧衡離開前的叮囑,他人就匆匆出府了!直到許德令和劉嬤嬤帶著幾個粗壯的僕婦到了正院,她才回過神來。
「王妃,王爺命小人將這幾名粗使婦人安排在正院保護王妃。」許德令面色凝重地躬身道。
燈桿上早已經掛起了兩盞大大的氣死風燈,將正院照得通亮!
段玉苒裹著披風站在台階上,掃視了一眼院中拎著粗細、長短一致木棒的婦人們,看她們站得整齊、氣勢也是不弱,看著不像是臨時糾集起來的粗使僕婦。但許德令是顧衡最信任的人,她也不會將質疑問出來。
「許總管,正院這邊安排了,王府其他地方呢?」段玉苒問道。
王府里雖然沒有其他妃妾、子女,但越是空蕩才越容易有守衛的漏洞!
許德令答道:「請王妃放心,王爺進宮前已將王府守衛之事交待給了魏侍衛與柳侍衛,他們二人會安排府中其他十八名侍衛、十名護院輪流巡視王府各處。」
魏東和柳戰沒跟隨在顧衡身邊?段玉苒心底一擰!
看來,王府這裡不需要自己操太多的心,顧衡臨走前已經作了嚴密的布署!現在反而最令人擔心的卻是身在宮中的他!
皇帝今年才五十六歲,即使是在古代也不算是「老人」。
自古帝王雖注重養生,卻也長命的不多!只是皇帝病得太突然,之前毫無徵兆的直接就病重昏迷!
如果皇帝有什麼不測,按理說應該是太子登基繼承帝位,但這些年皇帝對太子打壓較重,朝中大臣皆不敢與太子走得過近!反而是這兩三年盧貴妃與七皇子召集了不少擁護者!這就使得太子能不能順利當上新帝有了變數!
過去顧衡曾說過,如果太子失勢或被廢,他也不會好過!段玉苒當時沒有太多的感觸,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卻體會不深!但今晚,她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壓力」!
如果太子不能順利登基,那麼碩王必將是新帝首個要剷除的異己!
可就算太子登基了,又會繼續信任和重用這個聲望與頭腦都比自己好的親弟弟嗎?段玉苒十分的懷疑!
夜,就在段玉苒百般猜想中度過。天快亮時,她實在撐不住的倒著睡了一會兒,卻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驚醒。
簡單的吃過早膳,段玉苒便帶著仆婢和四個粗使婦人在府中巡視。
王府里的下人依舊井然有序的做著事,打掃庭院、修剪樹枝、換洗晾曬……除了無人能隨意進出之外,府內的作息如常!
段玉苒暗嘆,王府的下人能如此訓練有素、遇事鎮定,想必也花了顧衡和許德令不少心血!
劉嬤嬤現在已不近身服侍段玉苒,她主要是負責對府中仆婢們進行調.教。通過這次的事,也真的看出了成效。
段玉苒在王府大概走了一圈后回到正院,繼續為身在宮中的顧衡擔心。
現在也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宮裡又是個什麼情況!天色已經大亮,皇帝還沒醒嗎?
從清晨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熬到點燈,段玉苒的心煩躁得坐不住了!
「去將許德令叫來!」段玉苒命人去叫大總管許德令。
不一會兒,許德令就趕到了正院。
「王妃有何吩咐?」許德令躬身行禮詢問道。
「許德令,宮裡半點兒消息也沒傳回來嗎?」段玉苒皺眉焦灼地問道,「皇帝病情如何?王爺……王爺在宮中……沒有任何消息?」
許德令曾在宮中當過差,宮中那些事比別人懂得多!
「請王妃勿急,王爺只是在宮中侍疾。皇上的病見好前,怕是都不會出宮的。」許德令低聲地答道,「現在沒動靜兒、沒消息倒是好的,就證明咱們王爺在宮裡沒事兒。」
真的?段玉苒有些懷疑!
說什麼沒動靜兒、沒消息是好的,萬一暗中將人……怎麼辦?那也是無聲無息的啊!
段玉苒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個時候不能亂!起碼不能給顧衡添亂!
「許總管,如果王爺只是在宮中侍疾,不知咱們王府可否派人送些換洗的衣物到宮門,請宮中的內侍接進去交給王爺。」段玉苒淡聲地問道。
許德令抬了抬眼皮,靜默了一會兒后道:「這倒是可以的。只是再等等看比較妥當。」
「我明白了。」段玉苒點點頭,接著又問道,「最近王府閉門謝客,不知食物儲備如何?可夠吃幾日?」
王府里的人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放進來,府中有水井,飲水沒有問題,但吃食能挺多久?米面肉蛋菜,過去可是每天清晨有人專門採買或送進王府來,事發當時在夜裡,也來不及多備吃的東西!
「王妃請放心,王府中也有菜窖和小糧倉,供王府里上下吃喝十天半個月的倒是不成問題。」許德令道。
段玉苒再次驚訝了,對自己丈夫的聰明與遠見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到底嫁了怎樣一個男人啊!真的撿到寶了!
段玉苒正問著許德令話,外面就有下人匆匆跑來稟報,說是忠勇伯府派人來問話,問碩王可回府了!
顧衡臨行前曾叮囑段玉苒,就算是忠勇伯府的人來了也不能開王府的門!但聽下人所報,來的應該是伯府的下人!而且問話也很奇怪……
細一思量,段玉苒後背發涼!
「莫非,大伯父也被叫進宮裡去了?」段玉苒低聲地自語道。
如果說皇帝生病,將身為兒子的碩王傳進宮裡侍疾,這無可厚菲!可作為一名臣子的忠勇伯也被叫進宮裡,又是為了什麼?忠勇伯並不是內閣大臣,雖受皇帝信重卻不是個手握重權的臣子!
段玉苒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與煩亂,命王府的下人去回了忠勇伯府的人,就說王爺還未歸府!
重新坐下后,段玉苒又猛的想到:忠勇伯夫人怎麼知道碩王也進了宮?而自己卻是不知忠勇伯被叫進宮去啊!莫非忠勇伯夫人有什麼渠道?
將自己的疑惑說給許德令和劉嬤嬤聽,劉嬤嬤倒給出了答案,「王妃怎麼糊塗了?朝臣們並不見得知曉皇上病了,今日必定是如時早朝!但現在已是掌燈時分,忠勇伯還未下朝回家,忠勇伯夫人只要去詢問幾家相熟的府上,得知其他大人可歸家與否。至於忠勇伯夫人派人來詢問,怕是有兩個目的,一是傳訊給王妃,忠勇伯和王爺可能都被留在宮中了!二是想從王妃這裡探知些什麼內情!」
段玉苒聽了連連點頭,暗想自己的閱歷還是尚淺!根本無法想得這麼深遠!
「這麼說來,被留在宮中的大臣不只有忠勇伯,恐怕還有其他的大臣。」段玉苒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吐出,穩定下心神后沉聲道,「這不是個好兆頭啊。」
許德令和劉嬤嬤對視一眼,與段玉苒有著同樣的憂心。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熬了過去,段玉苒兩眼眼下發青,雖疲累卻睡不著!飯菜也是吃不下!
雲珠和碧珠擔心主子這樣熬下去怕是會出事,別王爺無事的歸來了,王妃卻倒下了!
碧珠去廚房親自熬了紅棗粥,又將平城寄運來的醬菜盛了四樣段玉苒最喜歡吃的口味,端著回了正院。
段玉苒歪在榻上發獃,無能為力的感覺令她頹喪!
上一世看過的女強小說中,女主角所向披靡,遇事大殺四方!如果是那樣的女主角遇到這樣的事,沒準兒就聯合其他各府殺進宮中去救丈夫了!或是沉穩的指揮家人作各種準備……而她只能在這裡大腦一片空白的等、等、等!
因為她知道,現實中不可能會有人跟自己一起到殺進宮裡!恐怕剛到宮門口就讓禁軍當叛賊給殺了!至於指揮家人作各種準備……這件事被顧衡搶先安排完了,自己沒什麼表現的機會!
「王妃,您昨天就沒吃多少東西,夜裡又沒睡好,早上吃些清淡墊墊胃吧。」碧珠將粥和醬菜擺到了桌上,勸段玉苒道,「王爺不會有事的,您可別熬壞了身子。到時候王爺回來,該怪罪奴婢們了。」
段玉苒瞥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她真的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餓!但碧珠說得對,顧衡在宮中生死不明,萬一沒什麼事回來了,自己卻熬壞了身子,豈不是可笑!
想到這裡,段玉苒坐起身湊到桌旁……
「嘔!嗚……」段玉苒看到紅色的粥、聞到醬菜的味道時,胃裡一陣翻騰,捂著嘴嘔了起來!
雲珠和碧珠嚇壞了,趕緊端了痰盂過來。
段玉苒嘔了半天,什麼也沒吐出來!昨天晚膳根本就沒吃,胃裡早就空了!
漱了口,段玉苒癱軟地倒在榻上,整個人昏沉沉的無力。
雲珠請來了劉嬤嬤,眼裡含淚地小聲道:「這可怎麼辦?得快些請大夫才行!」
劉嬤嬤看著面色蒼白、雙眼微閉、睫毛輕顫的碩王妃,心下也有些著急。她上前撫住段玉苒的額頭,感覺到手下微涼。
「劉嬤嬤,我們王妃有一位非常信任的大夫,就是上次請進王府的顏大夫!這位大夫絕對是個可信、靠得住的人,煩請您跟許總管說說,將顏大夫請進王府給王妃看看吧!」雲珠帶著哭腔道。
劉嬤嬤沒理雲珠的話,而是俯下身輕聲地詢問段玉苒道:「王妃,可要將顏大夫請進來為您診治?」
段玉苒只覺得自己的魂靈像是被抽離了身體一般,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劉嬤嬤和雲珠的說話聲也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劉嬤嬤見段玉苒睫毛顫抖卻始終不睜開眼,再摸她的臉和手竟更加的冰冷了!
「快!多點兩個火盆子進來!快將毛皮、毯子搬過來!再灌上四個湯婆子!」劉嬤嬤直起身大喊!
雲珠和碧珠不敢耽擱,馬上出去吩咐!又把三個彩和年糕叫進來幫著忙活。
年糕力氣大,在往榻上鋪毛皮墊子時,由她抱起已經昏迷不醒的段玉苒!
「呀!血!王妃流血了!」抱著毛皮墊子剛想往榻上鋪,彩虹就看到榻上的軟墊子上有小片紅色的血跡!
劉嬤嬤心一沉,蹲下來看了一眼段玉苒的下身……臀下那片裙布已被血暈染出巴掌大的痕迹!
「這是怎麼回事?」劉嬤嬤記得段玉苒的小日子前幾天剛結束!
雲珠和碧珠也傻了眼,她們站在原地一時竟忘了動作!
劉嬤嬤是過來人,不用多想也猜到差不多是怎麼個情況!
「快去讓許總管請那位顏大夫進王府給王妃看診!」劉嬤嬤推了一把發怔的雲珠吼道,「讓魏東或柳戰中的一人跟著去,帶幾副安胎藥回來!快!」
安……安胎藥?雲珠腦子裡只有這三個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正院里忙作一團,幾個仆婢在正房裡進進出出,屋裡不時傳出劉嬤嬤的吼聲。
「王妃,您和小世子、小郡主可一定要挺住啊。」劉嬤嬤抓著段玉苒的手,看著已經被墊高的段玉苒的下半身。
「嬤嬤……」段玉苒努力的睜開眼睛,模糊的看到了劉嬤嬤的影子,「我……怎麼了?」
不過是嘔吐幾下,怎麼就整個人像不行了似的?而且腹部隱隱傳來撕扯的疼痛感是怎麼回事?
劉嬤嬤轉頭偷拭了一下眼淚,牽強地笑道:「王妃是沒睡好、又沒吃東西,身子受不住了。奴婢已經讓人去請大夫……您最信得過的顏大夫進府來。」
段玉苒想說「這種非常時期,不用請大夫了」,可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又昏沉的失去了意識。
乾清宮的正殿內,七八個穿著朝服的大臣焦急地踱來踱去,不時停下來也同僚交換個眼神,卻沒有人出聲說一句話!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眼下微青、官服皺巴。
突然,一名小內侍顛著碎步從外面跑了進來,不等殿內大臣們叫住他,人就迅速的鑽進了屏風相隔的寢殿。
寢殿外側的暖閣里站著幾名眼睛紅腫的妃嬪,正伸長脖子向里張望。
小內侍跑進來后直奔守在寢殿內殿門口、穿著青袍的內侍面前,揖了一禮後上前附耳低語幾句。
那青衣內侍表情一愣,點點頭佝著身子鑽進了內殿。
內殿里飄著淡淡的熏香與葯香結合的味道,大大的龍床旁或跪、或站的圍著幾個人。
青衣內侍進去后又向穿著藏藍滾雲濤紋衣袍的內侍低語幾句,然後退了出去。
藏藍袍的內侍抬頭看了一眼內侍總管吳奎,眼神又飄向站在太子身後的碩王。
吳奎挑挑眉走過來,藏藍袍的內侍趕緊上前幾步耳語兩句。
吳奎聽完露出驚訝之色,不敢怠慢的走到碩王身旁。
顧衡早就看到了內侍們的小動作,見吳奎朝自己走過來,不禁皺了皺眉。
皇帝昏迷了兩天兩夜,據吳奎說是批奏摺時感到頭暈胸悶,站起來就暈了過去!幾個太醫不眠不休的診治、下藥、下針,至今也不見有起色!盧貴妃、淑妃和幾位皇子一直守在這裡,困了、累了也是在暖閣休息片刻,誰也不敢離開!
焦灼的等待中,大家都有些心慌!事情發生得實在突然,誰也沒有「準備」!
這個時候,無論是宮裡、還是宮外,什麼事也大不過皇帝的病!
「王爺。」吳奎硬著頭皮上前,躬身道,「碩王妃……」
玉苒怎麼了?顧衡泛著血絲的眼睛一瞪,看著吳奎等他說下去。
「許德令請人帶話進來告知王爺,碩王妃怕是要小……小產……」吳奎艱澀的說出後面兩個字。
顧衡聽完呆愣了片刻,彷彿沒聽明白吳奎說什麼。
太子就站在顧衡的前面,自然聽到了吳奎的話,他也顯得很吃驚的轉身看向顧衡和吳奎。
「吳公公,你……說什麼?」顧衡擰眉看著吳奎,讓他再重說一遍。
吳奎吞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橫又說了一遍,「許德令在宮門外請人帶話進來告知王爺,碩王妃今晨見了紅,怕是要小……產……」
「阿衡!」太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差點兒摔倒的顧衡!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跪在龍床旁給皇帝施針的太醫突然興奮的低喊起來!
眾人迅速的圍了上去,一個個喊著「皇上」、「父皇」!
太子看了一眼被眾人包圍的龍床,再看看臉色灰敗的顧衡,猶豫了片刻后扶正弟弟,拍了拍顧衡的肩膀后鬆手擠向龍床邊。
失去了太子的扶持,顧衡又猛的退了兩步,這次是吳奎扶住了他才站穩!
「王爺,皇上已經蘇醒了。」吳奎低聲提醒著碩王。
顧衡抬起手壓住眼睛使勁揉了兩下,放下手時雙目更加赤紅。
「父皇既然醒了,太醫們也不必都守在這兒了。」顧衡聲音沙啞地道,「命白太醫、黎太醫去碩王府為王妃保胎!」
「這……」吳奎為了難。
皇帝剛醒,碩王就調走太醫給自己的王妃保胎,這說出去簡直就是不孝啊!
「吳公公若是嫌這大內總管的位置勞累,換旁人坐也是可以的。」顧衡望著興奮地圍著龍床、激動呼喚的眾人,嘲弄地道。
「奴婢這就吩咐下去。」吳奎不敢多言,躬身道。
「還有。」顧衡長呼一口氣道,「將父皇蘇醒的消息告知外面守候的後宮妃嬪和大臣們知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