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哭喪
235.哭喪 皇帝的駕崩十分突然,但似乎又在很多人的預料之中!
早兩年的時候,皇帝便常感不適,今年年初時又突然暈倒!朝臣與世家貴族們經歷過黑暗緊張的四日後,心中隱約知道皇帝怕是……只是皇帝在睡夢中駕崩,是大家所沒料到的突然!
顧衡出發再次離京趕去北漠救段玉苒那天,他本已經是出宮,但驚聞段玉苒被劫持的消息后再度返回宮中向皇帝請命!當時皇帝的狀態還不錯,誰成想那一次父子交談竟成了永別!
那日皇帝邊寫密信邊笑自己竟生了一個多情種子的兒子,之前覺得顧衡是皇位最佳繼承人選,但現在看來卻又不妥了。因為身為帝王,是不能在兒女情長上放太多的心思、不能有弱點的!
這番話也是皇帝放棄了逼顧衡當太子這個念頭的意思吧?顧衡當時心情正亂,聽到皇帝這段話沒怎麼太在意,現在回想皇帝的嘆息,就如同一把刀子剜入顧衡的胸口!愧疚溢滿了他的胸口,令他抑制不住淚水奔涌而下!
段玉苒守在顧衡的身邊,將所有的仆婢都遣了出去,連匆匆趕來淚流滿面的劉嬤嬤也被攔在了門外。
顧衡坐在椅子上無聲地落淚,雙拳攥得死緊,看著都覺得指甲怕是要扎到肉里去了!
看著失去父親的顧衡傷心痛苦的樣子,段玉苒也默默地陪著掉眼淚。
作為兒媳婦,段玉苒與皇帝見面和接觸的機會並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唯一的一次「侍疾」,皇帝不避諱的說她配不上顧衡,又問她想不想當皇后!
帝王的心總是與常人不一樣的,皇帝雖然行事令人覺得諸多不解、甚至讓人忍不住吐槽,但他對顧衡這個兒子的疼愛卻是真的!不然也不會同意堂堂大榮碩親王娶個二嫁的女子為王妃!只因這名女子是兒子真心所愛!
段玉苒對皇帝沒在她與顧衡的婚事上多加阻撓是感激的,其實即使在婚後,皇帝也從來沒有為難過她這個二嫁過來的兒媳婦!思及皇帝仁慈善良的一面,段玉苒也難免傷心悵然。只是,皇帝生前執著於讓顧衡繼承皇位,現在突然撒手走了,反倒給顧衡留下大大的危機與隱患!
在莫大的悲痛之時,顧衡並沒有急著趕回京城為皇帝弔唁,反而說出「不能回去太早」的話,足可見京中形勢並不樂觀!段玉苒不禁為忠勇伯府捏上一把汗!同時也希望母親不要太著急地趕到京城,免得被有心人傷害!
「王爺。」門外傳來魏東低沉地聲音,「傅大人與何大人求見。」
皇帝駕崩、舉國治喪!這些在外的臣子自然要急著趕回去!可領隊的碩王在聽到喪訊后竟然沒有作即刻返京的指示,不免令他們著急!
在外面閑逛買特產的人也都回來了,因為皇帝駕崩的喪訊已經傳遍宜陽城,家家都將鮮艷顏色的飾物撤去,身上顏色鮮亮的衣服也都急忙去換掉!說書、雜耍、唱曲的都禁了聲,唉聲嘆氣嘀咕往後一個月要束緊腰帶過日子了!
顧衡似乎沉浸在痛苦中沒聽到魏東的稟報,只是呆怔怔地望著桌上的茶壺和茶杯。
「阿衡。」段玉苒擔心顧衡太傷心,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將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聲道,「你不要太難過了,現在外面還有一群人等著你的安排與指示。若你覺得此時沒有心情想這些,我便讓魏東告訴何大人他們等明日再……」
顧衡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抬手握住了肩上段玉苒的軟手,「無事,我這就出去交待一聲。」
段玉苒感受到顧衡掌心灼熱、汗濕,不禁心疼地落下淚來,「阿衡,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和孩子怎麼辦?」
女人本來在懷孕時情緒就多變,甚至有時候會軟弱不堪!看到丈夫失魂無主的樣子,段玉苒不免慌了心神,就往不好的地方多想了一些。
可能是意識到段玉苒的不安和恐懼,顧衡站起身將她抱在懷中安撫。
「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顧衡的聲音也有些微哽,「我讓何大人和傅大人帶著顧泰年等人先疾行回京,而我們則按著正常行程返京即可。」
段玉苒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著顧衡,擔心地道:「這樣可以嗎?到時候恐怕會有人以此作文章,說王爺未將先帝放在心上,是為不孝!若是新帝以此為由對您施以懲誡……」
「呵!」聽到段玉苒將父親稱為「先帝」,顧衡凄然的笑出聲,「太子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父皇駕崩已有兩日,想必皇兄已經坐在龍椅指揮大局。但楚王、英王尚在京中,盧貴妃及其一黨人員豈能坦然接受?這種時候皇兄只會盼著我早日歸京助其穩固帝位,又怎麼會自折羽翼?」
段玉苒怕的不是盧貴妃那些人,倒是擔心太子對顧衡不利!但顧衡曾說過,如果是太子登基,起碼三年內沒辦法動他!那就是有什麼穩操勝券的籌碼握在顧衡的手中了!
「你不要想太多,我去去就回。」顧衡收起悲痛,重又變回了冷靜自製的碩王。
鬆開妻子,顧衡走到門口拉開門,看到守在門口的魏東。
「將木哈贊叫過來保護王妃。」顧衡低聲吩咐道,「除了劉嬤嬤和王妃身邊的婢女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這間屋子!木哈贊不太懂大榮話,不管誰來只管攔住就是!攔不住就讓他打走!有任何事都由本王托著!」
魏東垂首道:「是,王爺。」
接著,顧衡又吩咐金桔、銀桔要寸步不離的保護碩王妃。
安排好段玉苒這邊的事,顧衡才邁步往何大人他們住的那排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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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榮規制:皇帝駕崩,後宮妃嬪、皇子女、皇室宗親及大臣、命婦入宮哭喪七日!至於其他按身份等級區別的禁婚嫁、禁娛樂等等與前朝大多無異!
對老百姓能寬容一些,只需治喪一個月,停嫁娶和娛樂便好。可皇家宗親、世家貴族、朝中臣子等高位者除了一年內不能嫁娶外,喪期內還需禁.欲!
當然,這種禁.欲都是表面上作給別人看的,關起門來做什麼、只要不鬧出孩子和荒唐事來,也不會有人舉報就是。但貴族、世家都極共愛惜名聲,所以在國喪期間都會看緊自家子弟,免得做出荒唐事來毀了自家名聲!前朝可曾有位侯爺在國喪期間召歌妓、舞妓飲酒作樂,被大臣參了一本后除爵治罪!
在宜陽城得知皇帝駕崩的喪訊四日後,碩王與碩王妃回京!二人並未回王府,而是直接進宮哭喪!
此日,已是命婦進宮哭喪第七日,也是最後一日!碩王妃只需跪著哭一天便算盡了孝道。
在宜陽城裡,段玉苒就讓劉嬤嬤和銀枝去布料鋪子買了四匹白麻布和素色、暗色的普通布料回來。返京的路上就給自己和顧衡趕製出孝服來,也給隨行的仆婢、侍衛們做了比甲款的喪衣!用素色的布料給鄭文玦做了件外衫套上。所以,碩王夫婦是穿著孝服進京、入宮,在外人看來孝心可嘉。
太子……新帝顧鼎見到碩王顧衡時,雙眼一紅上前拍了拍面容憔悴的弟弟,眼淚落了下來。
大夏天的,披麻戴孝的跪在太陽下哭喪,這真是一種折磨!前幾天,耐不住酷熱與日晒暈倒的太夫人、太太們不少,但在偏殿緩過來后就不得不再回去跪著哭!段玉苒已經是八個多月的身子,哭喪時雖有一些特殊的關照,卻也是不能太例外。旁人跪著哭兩個時辰不能動,她在這兩個時辰里可以休息每隔一個時辰休息一刻!
到了傍晚,七日哭喪總算結束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抹掉臉上不知真假的淚水,互相摻扶著起身各歸各處!
段玉苒是王妃,自然要先去盧貴妃那裡請個安,再去新晉皇後於氏那裡坐一坐。
劉嬤嬤扶著段玉苒的手肘跟隨起身的眾人命婦往偏殿移動,見王妃臉色微白、額頭沁汗,禁不住擔心地低聲問道:「王妃可感覺哪裡不適?呆會兒請太醫為您把個脈吧。」
段玉苒覺得兩條腿已經不屬於自己,又脹又木!雖然顧衡暗中安排人給她放了厚墊子,又有特例讓她可以兩個時辰中間休息兩次,但對於有孕八個多月的她來說也是種折磨啊!
段玉苒也怕跪出問題,聽劉嬤嬤這樣問后便捧著肚子點了點頭。
劉嬤嬤趕緊招手叫了一個小內侍過來,吩咐他去請太醫到宸坤宮!
宸坤宮正殿內,盧太貴妃一身白色喪衣、梳著簡單髮髻以素銀籫和白玉籫綰起,雖然面色不太好看,但神情與氣質卻比過去深沉了許多!如果說先帝活著的時候,盧貴妃是朵恣意張揚的芍藥,現在的她卻有股子沉重平淡如菊的低調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樣子!
段玉苒被劉嬤嬤扶著進來時,盧太貴妃與幾名先帝的妃子已經坐在殿內,看到碩王妃臉色不佳、被人扶著走路都不穩的樣子,驚得都站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快扶到偏殿去歇著,叫太醫!」盧太貴妃沉站臉吩咐道。
「謝……謝太貴妃。」段玉苒虛弱狀地向盧太貴妃道謝,「匆忙回京,也只為先帝盡了這一天的孝道,臣妾……惶恐……」
盧太貴妃的眉頭都快扭成大疙瘩了!心想:你盡不盡孝道關本宮什麼事?要出事也去皇後宮里出去,跑到我宸坤宮裡不舒服,萬一孕婦和胎兒有什麼不測,身上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搞不好還要引起一大堆人的惡意猜測!
盧太貴妃不想在這個時候惹得一身腥,所以對碩王妃表現出來的不適格外上心!不但命宮女將偏殿收拾得乾淨、不準點香,還特意安排信任的嬤嬤守在殿內,不準閑雜人等打擾碩王妃!
白太醫和曹太醫很快被請了過來,同樣一身白色喪服的他們滿頭是汗,在殿門口略整理儀錶後方入殿為碩王妃請脈。
盧太貴妃坐在正殿內和幾名太妃喝茶、緬懷先帝,不時發出幾聲嘆息、抹幾滴眼淚!她們的好日子……到頭啦!
先帝在世時,盧太貴妃和鄭太淑妃是後宮既高位、又得寵的妃嬪,其他妃嬪即使生了皇子、皇女也都是小透明的存在!如今先帝去了、太子登基為帝,她們這些小透明就更透明得被無視了!
白太醫曾是碩王比較信任的太醫,所以盧太貴妃為了避嫌就將他請了過來。兩名太醫為碩王妃請過脈、又商議了一番后才到盧太貴妃面前回話。
「怎麼樣啊?碩王妃和腹中胎兒無事吧?」盧太貴妃有些緊張地問道,其他太妃也都屏息傾聽。
「回太貴妃的話,碩王妃是勞累過度動了胎氣。」白太醫垂首稟報道,「微臣與曹太醫開了一個安胎的方子,方才又請碩王妃服用了一顆安胎丸,現在情形稍有穩定。只是王妃懷胎月份已大,還有月余就要生產,產前這段時間恐怕需卧榻安胎為好,不能再操心勞力了,否則有礙生產啊。」
盧太貴妃心中暗翻白眼兒!心想這些話跟她說不著啊!碩王妃又不是自己的兒媳婦!但表面上卻作出鄭重的態度連連點頭,還命人去請碩王。
「碩王與碩王妃真是孝順啊。」一位太妃抹著眼睛感嘆地道,「嬪妾算著,碩王妃腹中孩子的生辰竟也在九月呢。」
其他幾名太妃聽了,忍不住也擦起眼睛來。因為九月初四是先帝的壽辰!
「是啊,年長的幾位皇子中,也只有碩王還未有后了。先帝在世時不止一次催促碩王成親生子!這好不容易大婚了、王妃也有了身孕,眼看先帝一直盼望的皇孫也要誕生了,先帝竟……」盧太貴妃也似在感而發地念叨起來。
一時間,宸坤宮正殿內響起了女人們哀哀的哭聲,白太醫和曹太醫不知該如何進退,硬生生又逼出一身汗打濕了裡外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