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在下不才
啪!啪!
突然,兩顆土疙瘩從遠處疾馳過來,分別擊打在趙光遠和趙經義的腦袋上,化為兩捧塵土飛散開來。
“誰……”
趙經義年輕氣盛,頓時就怒了,然而,他才剛出口,卻就立即閉嘴了。
“狗日的,特麽的早上不好好學,現在知道用功了,我特麽給你們說了多少次,燒水泥時不準說話,不準說話,可你們特麽不但公然背書,而且還把圍嘴給卸下來了,特麽的找死不成?”
郝仁一邊疾步走來,一邊破口大罵,一身震怒,差點就抄刀子捅人了。
這些個屁民雖然是命比草賤,但那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搶來的有一定燒磚技術的屁民,如果因為在生產水泥時吸入過多的粉塵而死亡,那自己不是虧到姥姥家了。
所以,在這個水泥生產大棚搭起來時,自己就再三強調,絕對絕對不能在生產過程中卸掉圍嘴。
要知道,如今的生產條件本來就極差,沒有成套設備,全靠人工研磨煆燒調配不說,哪怕是基本的口罩和防護用品也沒有。
自己也是絞盡腦汁才想出的用棉布圍在臉上以防止粉塵進入口鼻,可是呢,這些個屁民居然卸了,而且不但卸了,還特麽公然背書。
簡直就是想讓自己無水泥可用無人可用啊。
“郝當家的,息怒啊。”
趙光遠當即就跪了,這是他第一次見郝仁發怒,那淩厲的眼神,似乎能吃人一般,隻看一眼就讓人瑟瑟發抖;那蓬勃的氣勢,猶如山嶽一般像自己撲來,好似瞬間就能把自己碾成粉碎。
這就是土匪之怒啊,比之說書的講的“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還要令人恐怖。
這一刻,趙光遠害怕極了。
但是,在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恐懼就化為愧疚,將趙光遠團團圍住。
他燒了一輩子的磚,當然知道許許多多的燒磚前輩因為吸入過多的塵土和煙霧而在晚年時肺癆成疾。
郝當家的之所以不惜花費重金購買棉布讓自己這些人捂住口鼻,就是為了少點肺疾,少點傷亡。
這是在心疼自己這些泥腿子啊。
但自己呢,不但堂而皇之的將郝當家的好心踐踏在腳下,甚至還對“車間”內的亂象不問不顧,這不光是對不起郝當家的,更是對不起諸多的工友啊。
啪!啪!啪!
當即,趙光遠就扇了自己三個嘴巴子,哭求道:“郝當家的,饒了我們吧,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光遠……”
“爹!”
“趙叔!”
……
見趙光遠如此作踐自己,一眾工友立即變得憤怒起來,手上的活計一撂,就想衝上來與郝仁拚命。
誠然,在外人看來趙光遠雖然隻是平平無奇一燒磚匠,但在這群工友的眼中,趙光遠卻是他們的頂梁柱,不論是和原老板寧飛討要工錢,還是燒磚上出現任何技術難題,都是由趙光遠出麵解決的。
一兩月還罷了,但十幾幾十年下來,趙光遠在他們當中的威信,比之他們的父母還要強上三分。
今日見趙光遠平白自扇耳光,這比打了他們還要令他們難受。
所以一時頭腦發昏,才敢向郝仁……呲牙。
“都給我好好幹活,不要忘了你們的身份。”
然而,趙光遠的一聲低吼,卻如一盆涼水一樣澆在了他們頭上,瞬間所有人就冷靜了下來。
而冷靜下來後,剛剛還在呲牙的人,背後無不冒出一層冷汗。
原因很簡單,郝仁是誰,那可是能劫了寧飛,而寧飛卻絲毫不敢咋咧的悍匪啊,對於這種可以把如寧飛那樣的權貴豪紳肆意踩在腳下的人,與之動手,不是自尋死路嗎?
郝仁見此,頓時就樂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趙光遠在這群屁民當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威信,一人受辱,等於所有人受辱。
這真是正正好好,自己隻需欺辱趙光遠一人就可以達到欺辱所有人的效果,當真是剩下了無數的功夫啊。
“哼哼!”
不由的,郝仁露出了一絲邪笑,緩緩走到趙光遠身邊,輕蔑的拍打著趙光遠的臉,道:“怎麽?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是不是忘記了我的身份了?”
被郝仁侮辱性的打臉,趙光遠當即就是一愣,說實話,即便是寧飛再怎麽霸道蠻橫,也斷不會以這種方式欺辱自己,不為別的,就為自己能站在他那邊,帶領全體工友給他創造出更多的財富。
可是,聰慧、善良如郝當家的這樣的人,怎麽會因為自己隻是沒帶圍嘴就如此的欺辱自己呢?
這……不合常理。
恩?不對,工友們似乎變的更加憤怒,以及恐懼了。
哦,我懂了!
原來郝當家的是要和我演出苦肉計啊。
是啊,欺辱我一人,就能讓所有人都憤怒、恐懼。
既然如此,為何不就欺辱我一人呢,這不僅能達到應有效果,而且還能給郝當家的騰出更多時間去做更大的善事。
嗬嗬,在下不才,幼時在戲園子學過幾年,既然想飆戲,那我趙光遠就不客氣了。
想到此間,趙光遠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絲憤怒,一點點不甘,一擰擰恐懼,一丟丟無奈……
要問為何是緩緩浮現而不是立即浮現,蓋因為時間久遠,技藝有些生疏了。
但,瑕不掩瑜。
同時,也正因為“緩緩”,趙光遠體會到了以往從未體會到的體悟。
似乎這樣,才更加真實,也似乎這樣,才能更加體現出我之柔弱敵之霸道。
果然,郝當家的是此中好手,不但自己入戲頗深,還使用神秘力量讓我之演技更進一步。
厲害,厲害!
佩服,佩服!
“郝……郝當家的,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別……別殺我。”心裏雖對郝仁崇拜萬分,但嘴上卻也毫不含糊,不到三秒鍾時間,趙光遠就開始求饒起來。
這時,再偷瞄一下周圍的工友,果不其然,他們更加的憤怒,以及恐懼了。
“你……算了,下不為例,現在跟我出來,我有事要與你說。”突然,郝仁就沒了興致,如此軟弱之人,欺辱起來實在無趣的很呐。
恩?不演了?
趙光遠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自己說錯什麽了嗎?
“趕緊起來,別墨跡。”正當趙光遠懷疑自我時,郝仁又催促起來。
趙光遠沒轍,隻能站起身跟著郝仁朝外走去。
在出棚的路上,趙光遠仍在思考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可是,無論他怎麽想,他都想不明白。
“爹……”
突然,趙光遠聽到一聲輕呼,回過頭來,隻見自己的兒子趙經義隔空無力(拇指向下)的拉了拉(鄙視了鄙視)他。
媽拉個巴子,老子明白了。
頓時,趙光遠恍然大悟。
之前做表情時自己雖生疏,但也用心,誤打誤撞做出了最符合當時場景的表情,可自己之後求饒時說的那些話,就太特麽的浮誇了。
求求你別殺我?
笑話,郝當家的什麽時候說要殺自己了,自己居然能說出這等混賬話。
不但在工友、兒子們麵前穿幫,還掃了郝當家的興致,真是的有夠臭的了。
看來,自己在演技這條路上,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走啊。
“那個……郝當家的,剛實在是對不住了。”趙光遠輕聲道歉。
郝仁疑惑的瞅了一眼趙光遠,很快就明白了趙光遠是在為口罩(演技)的事情道歉,“算了,下不為例。”
難得郝仁通情達理一次,沒有再次責怪趙光遠。
原因也很簡單,人才難尋啊,從前兩天和趙光遠的談話中,他早已明白趙光遠是燒磚行家,尤其是其眼界和火候的把握,更是到達了一個很高的層次。
在沒有現代化設備時,即便自己這個曾經在磚瓦廠搬過半年磚的人也是不如的。
而自己想要在這個時代建立一座跨時代的磚瓦廠,這趙光遠是如何無論也逃不掉的。
所以,對趙光遠,並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
“郝當家的,啥也不說了,以後我老趙就跟定你了。”趙光遠感動的一塌糊塗,差點就跪下來表忠心了。
郝仁心裏無奈的搖了搖頭,這趙光遠其他方麵都可以,就是身上缺了一股邪勁,否則自己還真想把這趙光遠收為己用呢。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趙光遠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磚瓦廠廠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