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識靈 第三十四章 夢境
太陽升起，昭明在晨光中走到應缺麵前，已是衣冠楚楚的模樣，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應缺，眼睛裏卻有莫名的光芒，應缺覺得奇怪，“你有什麽事？”
他輕聲笑了笑，“沒什麽，不去看看你的同伴嗎？”應缺轉身去看他們兩人。
顏青背後，肩頭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莫蓮撲在他身上，不住的喊著他的名字，底下的身體微微顫抖，微弱的聲音傳出來。
“你……你.……好重……”
“你沒死啊.……”顏青勉強睜開了眼睛，卻似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莫蓮看到他安然無恙，終於也放下懸著的心，應缺身上沒什麽傷，扶著莫蓮坐下，把麵朝下倒在地上的顏青翻過來。
已經人走府空的城主府門口，大概隻剩他們三人。
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之前離去的安城主竟然又回轉了，他連忙叫手下人扶起他們，
離去後不久，安城主卻還是帶著手下一部分人回來了，卻想到那股紅光消失了，他料想肯定是事情有了變化，就急忙向著這邊而來，而那個怪異的少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安城主向著三人大拜，“多謝三位大恩，救我青石城與危難。”
“城主大人客氣了……”莫蓮話還沒說完，卻雙眼一黑，咚的一聲昏倒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應缺站在原地，左右四顧，茫然的看著這無窮無盡的黑暗。
突然，頭頂出現一點亮光，他一抬頭，一片白色雪花落在他臉上，轉眼化為一滴冰冷的水，眼前一陣刺目的白光，他連忙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身邊卻是不斷呼嘯的風雪，滿地雪白，仿佛天地之間都沒有了界限，隻有滿目純白。
應缺站在雪地裏，卻感覺不到寒冷，就像是上一次的夢境一樣，這次，他會見到誰呢？
“遠遙光，照歸路，兩相伴，回家鄉，家中木屋破紗窗，青瓦半邊見天光，門前溪流
夜夜響，從西到東不停流.……”
遠遠的，歌聲順著風，飄蕩在空中，輕柔婉轉的少女聲音，仿佛雪夜裏歌唱的夜鶯。
他站在原地，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中，一個瘦矮的黑色輪廓出現在遠方，歌聲就是從他身上傳來。
他漸漸走近，應缺看見那黑色鬥篷下熟悉的兩張臉，紅了眼。
阿寧凍得鼻尖紅紅的，背上小小的女孩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青白的嘴唇，哼唱著歌謠，小小的手掌緊緊貼在阿寧冰冷的臉上，阿寧走在沒腿的雪地裏，踩得嘎吱嘎吱作響，口中不斷呼出白色的熱氣，不斷被風吹散。
應缺看著不斷飄來鵝毛般的大雪落在他們身上，黑色的鬥篷上一會就落滿了雪花，他們就像在雪地裏不斷挪動的雪人。
應缺知道冬天的風夾雜著雪花，吹在臉上，會割得臉生疼，他伸手去攔，手臂卻直直的穿過他們的身體，兩人的身影就像被不斷泛起漣漪的水麵，不停的波動，應缺吃驚的收回手臂，背影又逐漸穩定下來了。
這真的是他的夢境嗎？為什麽他會不斷的夢見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應缺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鵝毛大雪中，阿寧還在不斷往前走。
應缺趕忙拔腿追了上去，阿寧的腳印被落下的大雪掩蓋，輕婉的歌聲卻一直給應缺指引著方向。
終於，紛紛的大雪阻礙了前進的腳步，阿寧呼出的熱氣也已經不在溫暖，他眉毛睫毛上都掛著白色的霜，他停住了，放下背上的女孩，苗兒平靜溫和的臉上，嘴角微微揚起，臉色發青，緊閉的嘴唇早已經沒了血色，歌聲卻還在響起。
阿寧把她冰冷的身軀抱在懷裏，輕柔的歌聲不斷的從她不再跳動的心口傳出來，響徹在這方雪地上空，伴著不斷起舞的雪花，空蕩蕩的響著。
阿寧用已然無感的雙手抱緊了她，雪花埋過他們的腰，他眼角不斷流出的眼淚，一點點熱氣轉眼就凝幹。
雪花沒過頭頂，潔白的雪地下麵突
然傳來低沉哽咽的歌聲，伴著輕靈悅耳的女聲，一點也不搭。
“遙光映……我家……我家在山下.……水流不停歇.……無人盼歸家.……無人伴我回家啊.……”
逐漸低落的聲音，雪地裏逐漸跳動的心髒慢慢失了聲音，哽咽的哭聲被雪花掩埋，再也傳不出來，唯有一片雪地上輕靈婉轉的歌聲不斷的飄蕩。
應缺低垂著眼，看著滿地雪白，隻覺得蒼涼，突然一陣大風吹來，應缺這次也感覺到了勁風撲麵，吹得他幾乎站不穩，雪花夾雜在風中撲在臉上，他連忙閉上眼睛，伸手擋住。
等到風聲停歇，他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已經不是雪地，又成了一片黑暗，阿寧和苗兒也已經不見了，周圍沒有一絲光亮。
黑暗中有清風拂麵，不知名的芬芳像是一朵花最繁華而凋落時綻放的味道，淡雅卻又讓人沉醉，他不自覺邁開腳步走向花香的地方，不斷後退的腳步身後，濃稠的黑色拉長，變成筆直的樹幹，無數黑色細枝上，綻放著無數繁茂似雪的花朵，一簇簇，如月，不斷被風吹落，像是一場冬日的落雪，身後花瓣鋪就的長路盡頭，模糊的人影若隱若現。
秋日的陽光最是溫柔，照的人暖洋洋的，全身都輕鬆下來，黃色的貓兒拉長身子，躺在吸收陽光餘熱的屋瓦上，舒服的眯著眼睛。
昭明躺在它對麵，一片綠葉遮眼，雙手枕在腦後，翹著半隻腿，腳尖一點一點，耳邊輕聲怨歌消失在風中，他唇角微勾，真是久別重逢啊。
貓兒好像也聽見細微的聲音，耳朵微顫，卻轉眼消失在輕柔秋風中。
花香已盡，風中飄搖的花瓣凋零落地，鋪就一條長長的花徑，最後一朵花落地，沉沉的砸在他心頭，應缺猛然驚醒回頭的刹那，身後大風起，無數白色花瓣揚起，迷離了雙眼，盡頭的那一雙眼睛，在無數花瓣紛紛落下織就的花簾之下，黑色眸光裏點點水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