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山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山溝壑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撞上前麵的莫蓮，抬頭一看，前麵的馮叔和莫蓮都停下來，身後的昭明也撞上他的後背。
不斷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雪花，吹得人手腳冰涼，莫蓮看著風雪中的那隊人，領頭的那個人影，慢慢走近，逐漸在眼前清晰，她眼眶中不由自主的盈滿了淚珠，卻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抬腳踏在雪地上，耳中已經聽不見風聲和雪聲，直直的走向那個人，她屈膝半跪在他麵前，低下頭，熱燙的淚珠一顆顆掉進雪地裏，砸出幾個小洞。
眼前高壯的漢子一身獸皮衣，背上背著一張大弓和箭筒，腰間插著一把彎角匕首，他低頭看著半跪在麵前的莫蓮，眼眶也微紅，右手握拳在心口輕輕捶了一下，然後伸手在莫蓮頭上拍了三下，低沉的聲音穿透風雪，傳到眾人耳中，“歡迎回家，依林克古月。”
他蹲下身把莫蓮扶起來，莫蓮帶著哭腔叫了他一聲父親，撲進他懷中，緊緊環著他的腰，眼淚不住的往下流。
暉林輕輕拍著她的背，語氣輕緩，道：“好了好了，快下來吧，別讓你的朋友們看笑話啊。”
莫蓮環著他的手，慢慢鬆開，抬起一張哭得眼睛紅紅的臉，暉林粗糙的大手拭去她臉上的水跡，道：“今日有大風雪，先帶你的朋友們回家吧。”
莫蓮乖順的點了點頭，身後跟著暉林的漠族男人，走到顏青他們身邊，接過他們身上背著的包裹。
馮叔道：“既然人已經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暉林道：“多謝了。”
馮叔擺了擺手，道：“沒事，記得下個月的貨啊，到時候有商隊來，一早就訂了雪蓮了。”
暉林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馮叔踩著厚厚的雪，背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中。
暉林帶著他們往山上走，雪蓮緊緊挨著他，暉林拉著她的手，兩人攜手在風雪中並肩往前走。
大寒山上經年風雪，吹得整座山光禿禿的，比應缺見過的馮叔的腦袋還光溜，真不知道莫蓮他們是怎麽在這裏活下來了。
應缺隻覺得一雙腳在雪地裏已經快失去直覺，可是前麵還是一片茫茫的雪地，這哪裏有住人的地方啊。
突然，前麵的人停了下來，應缺走上前，雪地裏出現一條深深的溝壑，一眼望不到底，這要怎麽過去啊。
他正覺得奇怪，暉林走到溝壑邊的一塊巨石旁邊，後麵的人都緊跟著他的腳步，應缺快步跟上，原來是那塊巨石後麵，有一塊被清理幹淨的地方，豎著兩根齊腰的粗木，粗木上纏繞著一圈一圈的繩子，看起來有點舊。
溝壑這麵的牆壁上，密密麻麻插著無數木樁，用繩子圈係在一塊，形成一道傾斜的，不斷往下延伸的木階，應缺微微張開嘴，這也太險了吧，萬一繩子斷了，這不得摔死啊。
暉林邁步攤上木階，木階隻有大概一人的寬度，邊緣還有豎起的木頭，和用繩子拉起的圍欄，大概是為了防止有人跌進去。
莫蓮緊跟在其後，身後昭明推了他一
把，讓他快點，他戰戰兢兢的踏上木階，緊跟著前麵的莫蓮，出乎意料的，腳下木階很穩，一點晃動的感覺都沒有，哪怕身後還有那麽多人緊跟上了木階，頭頂呼呼的風雪聲慢慢遠離了，越往下，那種冷意就越淡，身上漸漸回暖過來了，再往下走，他竟然看到綠色的草地。
腳踏實地的瞬間，應缺看著不遠處的村落和那一片密林，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村子，如果不是頭頂黑色的山壁，和家家戶戶門前掛著的燈籠，他覺得自己好像還在東國，不像是在大寒山上。
地上冒著短短的一茬草，在這樣的地方看起來不可思議極了，有風聲從林中傳來，撲麵帶著樹葉的清香。
眼前的路直通向不遠處的村落，人聲，炊煙，在這樣的地方顯得不可思議，又讓人覺得心中湧然生起一種暖意。
暉林鬆開牽著莫蓮的手，對身後的漠族青年道：“辛苦你們了，都回家去吧。”
一直幫他們背著行李的青年們紛紛把包裹還給他們，顏青幾人接過包裹，自己背上，幾個青年人向暉林彎腰告辭，各自離開了。
暉林摸了摸莫蓮的頭，道：“咱們也回家吧。”望向顏青他們。
莫蓮在父親麵前就像個聽話的乖孩子，老實的點頭，對著身後的夥伴們笑道：“走吧，去我家吧。”
順著路往前走，之前看到的草地逐漸茂盛起來，越往裏走，溫度也升了一點，但也是很宜人的溫度，隨處可見的燈籠充當日光照著所有地方，村落就在應缺眼前，他漸漸聽見了人聲。
村子裏的房子都是木屋，院子門都大開著，站在門口聊著家常的兩個婦人看到暉林和他們，都麵露驚訝，驚喜的叫著暉林，“族長，月回來了？”
莫蓮離開家的才十四歲，雖然現在她們看著像，但是也不敢確定，因為當年她走得時候立下誓言，說找不到破除詛咒的辦法，這輩子寧願死在外麵，可是現在，她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還回來了。
本來當年她走得時候，族中沒有幾個人同意，她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在外麵要怎麽生活，若是遇到什麽意外，身邊連個靠得住的人都沒有，可是她又那般堅決，甚至發下毒誓，族中的人都知道她是為了族人的未來才想要離開這裏尋找辦法，但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這麽小的孩子去冒險呢，最後是暉林力排眾議，親自給她收拾行囊，送她到了山腳下。
暉林難掩臉上的笑意，摸著莫蓮的頭，道：“是啊，月回來了。”
莫蓮亦笑著看著驚訝的兩位大嬸，乖巧的問好，“大嬸好，我回來了。”
兩人都連連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一連走過好幾家，都是這樣，那些大嬸和大叔慈愛的目光落在莫蓮身上，應缺在心中默道，怎麽莫蓮有這麽多親戚啊，這都快十好幾個了，她奶奶怎麽這麽能生的嘛。
不過他是沒受什麽影響啦，影響的是後麵三個年紀和莫蓮相仿的青年。
“月啊，這次是不是找到意中人才準備回
來成親啊？”一個胖嘟嘟，看起來很福氣的大嬸問道。
莫蓮趕忙搖頭，回頭一看，那三個都已經被村民圍住了。
“哎呀，我看著這小子不錯，長得好看啊.……”——說的是潮南。
“長得好看不行，這瘦胳膊瘦腿的，還是這個好，人高馬大的，有安全感，跟我們家那口子很像，一看就是個好男人……”——顏青被好事的大嬸還捏了一把胳膊。
大嬸一拍胸口，道：“這才是好男人呢.……”
昭明則被推來推去。
“這個太普通了，沒那個好看，又沒那個壯，算了，待選吧.……”最後由大嬸們覺得，進入待選人行列。
潮南臉上的笑意都快維持不住了，擺了擺手，輕聲道：“我不是……不是……”
顏青被掐了好幾把，強忍著太陽穴的青筋，努力保持著處變不驚的表情。
昭明被提前推了出來，和趴在他領口探出半個貓頭的小玉，一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放過他了，看見應缺幸災樂禍的表情，冷笑一聲，向他走了過去。
應缺見勢不妙，大呼不好，直往莫蓮身後躲。
莫蓮無奈的拉了拉暉林的手，暉林看著女兒被調侃的羞紅的臉，雖然心中覺得好笑，還是出麵了。
“好了好了，這隻是月的朋友而已，都別圍著了。”他聲音洪亮，一下子就叫散了圍著潮南和顏青的婦人們。
那些大嬸聽見暉林發話了，有些遺憾的看著潮南和顏青逃一般跑出她們的包圍圈，還沒問完呢。
潮南看起來還好，隻是頭發亂了些，顏青就比較慘，一張臉鐵青，身上衣服被拉扯得歪了半截，昭明現在看起來就像之前的應缺，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應缺見他似乎一點都不介意了，走上前戳了他一下。
昭明回頭看是他，沒好氣道：“幹嘛啊？”
應缺小聲湊到他耳邊，“你怎麽還笑啊，這不是說明人家都看不上你嘛。”
昭明切了一聲，撇著嘴道：“看不上我？我還是看不上莫蓮呢，我眼光可高著呢，你說是不是啊，小玉？”
喵喵……
胸口小玉應和一般，點著頭，像是無比讚同的樣子。
果然不一般啊，應缺簡直想給昭明豎大拇指，讚，敢當著當事人說這種話，勇氣可嘉。
昭明隻覺得自己後背涼颼颼的，轉頭一看，好家夥，莫蓮就站在他身後，應缺捂著嘴偷笑了兩聲，一下就被昭明看到了，長能耐了，還能給他下套了。
應缺挑釁的向他挑了挑眉，陰人嘛，看著看著不就會了嘛。
潮南理了理被擠亂的頭發，顏青把衣服扯好，麵色才稍緩。
暉林招呼兩人跟上，過了前麵那家，就要到了。
院子門口，掛著兩個燈籠，台階上，坐著一個婦人，生得很秀氣，一身素衣，看起來很溫婉，眼角有一點皺紋，但是卻一點都不減她的溫柔，反倒讓人一見便覺得很親近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