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不歡而散
兒子生日，這是一件大事。
隻是在以往數年的從政生涯中，林子濤他爹林海文，並沒有認識到這件事情。
從一開始省直機關的小科員，到後來逐步成長為科長、處長……
一步步走來，林海文敢說自己在任何位子上，沒有懈怠過一天，也沒有過以權謀私的行為，他覺得自己對得起這份工作和擔當。
卻偏偏忽略了一件事情，家庭！
尤其是他這個兒子林子濤，從小因為工作忙的緣故，他幾乎每次都是披星戴月走，半夜三更回，甚至有一段時間都記錯了兒子的年齡。
沒辦法，太忙了，天天開會調研作報告，加班出差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哪裏有時間顧著家裏。
就因為這份工作，林海文差點跟林子濤他娘離婚。
外人看起來，是他林海文一步一步官位高升，甚至現在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敢奢望的高位，可隻有林海文自己知道，高處不勝寒。
尤其是對於這個家庭的虧欠，對於自己兒子的虧欠，讓林海文心裏麵很不是滋味。
所以，在今年兒子三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專門提出要和兒子一起過。
記得當時，兒子一臉錯愕。
那表情很顯然是在說，老爹，你居然還記得你兒子今年三十了，甚至還記得你兒子的生日，這事情咋跟做夢似的呢？
林海文很愧疚。
而此刻他更愧疚，竟然差點把兒子的生日都給忘了。
哎，果真是老了，不過好在總算沒有錯過！
看看手頭的工作差不多了，林海文瞥了一眼胡秘書：“小胡，今天就到這吧，子濤過生日，我得回去一趟。”
“應該的。”
“東海醫院這個事情，明天過來再處理。”
“好！”
半個小時後，林家。
和其他省內高官不一樣，林海文並沒有住在省委院裏麵，他自己在省城有家——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因為他老婆本身就是省城人，因此一直都住在外麵。
“子濤，我做個檢討，今天確實是差點就忘了你的生日，好在你及時提醒，我也能亡羊補牢。”
林海文見了自家兒子在忙活，連忙笑著解釋。
林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每天說話都是官麵文章，還以為在講話呢？”
“對對，得改。”
林海文笑著點頭。
在外麵他是高官，可回到家裏麵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是一個女人的丈夫。
因此林媽說他什麽，他都笑眯眯的應著，誰叫以前虧欠了人家那麽多呢？
飯菜早就準備好了，家裏的一頓飯，也不奢侈，隻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外加一份林海文老家最常吃的慶壽事務——油糕。
一家人便坐下來，也不多說什麽，開始消滅這一桌子的飯菜。
期間，林子濤接了一個電話，隨口說了兩句就掛了。
掛斷電話之後，還補充了一句：“騙人的玩意。”
“什麽？”
“一些保健品，我旗下不是有一家療養店嗎？前段時間進了一些東海醫院的保健品，嘖嘖，死貴死貴的，效果幾乎沒有，蒙人呢。”
“東海醫院？”
林海文聽了這幾個字，立馬記起來之前在辦公室的時候，見到過的那份申請。
他意味深長道：“不至於吧？我記得東海醫院，算是民營領域的領頭羊啊？”
“爸，你這又是官僚作風犯了。”林子濤毫不客氣。
對於自己這個父親的腔調，他可是從小就知道，任何問題到了對方嘴裏，總能夠講出一大堆的大道理，關鍵是他還不能反駁。
此刻一聽到東海醫院的事，林子濤覺得自己有發言權，便繼續解釋：“爸，你根本不知道，這個東海醫院沽名釣譽，做的盡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你從哪聽說的？”林海文眉頭皺了起來。
他其實心裏麵憋著氣，隻是礙於兒子今天過生日，所以沒有直接發火。
可聽著兒子的論調，他覺得實在是太過分了。
東海醫院好歹是數一數二的私營醫院，結果在兒子口中，感覺就像是路邊的黑診所一樣，這種巨大的反差，他這個久經官場熏陶的高官如何能忍受？
更關鍵的是，他今天已經批了一份申請，上麵明明白白的列舉了東海醫院的許多創舉，以及東海醫院對稅收做出的貢獻。
難道那些都是假的？
林子濤倒是不知道這些，自顧自道：“爸，您是不是不看新聞，這兩天網上都炸開了，東海醫院做的那些事情，狗屁倒灶，簡直都讓人看不下去眼。”
“子濤！”
一聽到是網上的消息，林海文眉頭緊鎖起來。
他這個年紀的人，對網絡的觀感並不是那麽強烈。
甚至因為本身職業因素的緣故，對網絡甚至有種忌憚的心裏。
畢竟很多群體性事件，都會在網絡上爆發一股極大的狂潮，嚴重的衝擊著政府的公信力。
偏偏，政府對網絡上的這些東西，無法進行有效管製。
即便是網警，很多時候對網絡的消極方麵無可奈何。
歎了口氣，林海文嚐試著說服兒子：“你要知道，網絡上的東西，良莠不齊泥沙俱下，真真假假的，作為年輕人，一定要用審慎的態度去對待網絡，保持自己思維獨立性……”
林子濤一聽這話，腦子裏麵就發毛了，連忙擺手：“爸，這是家裏，您不用給我上政治課。”
“這孩子，爸這不是為你好嗎？”
“爸，我理解您的心思，可東海醫院真的很垃圾。”
“子濤，你親自調查過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怎麽就做出這種結論的？”
林海文畢竟是一省父母官，思維之廣闊，又何止是林子濤可以比擬的。
果然此話一出，林子濤立馬便沒了聲響。
他隻是憑借著自己的了解和網絡信息，推斷出東海醫院的不堪。
而實際上，這種推斷十有八九是正確的，偏偏在父親麵前，這種話是說不出口的。
而且今天是過生日，他也不想和父親起衝突，隻能是默默的點頭，不再做聲。
林海文卻是會錯了意，以為林子濤知道錯了：“兒子，以後遇到事情，一定要保持一個公正客觀的態度，不偏不倚，能夠正確的認識到事物的本質規律……”
哎！
林子濤暗地裏歎了口氣，他開始後悔叫父親回來一起過生日了，自家老子自家清楚，或許是這麽多年當官當習慣了，張嘴閉嘴就是教導人的話。
道理沒錯，可他這個當兒子的聽的心煩……
原本高高興興的一頓飯，吃到最後意興闌珊。林子濤隨便找了個借口，便出去散心了。
他感覺到家裏麵回來一個老爸，仿佛是多了一座山似的。
壓力巨大！
林海文和林媽看到兒子離開之後，相視無言，林媽似乎想說點什麽，最後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開始收拾了碗筷，旋即也開門出去了。
空蕩蕩的房子裏，林海文有點小鬱悶，即便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他，也實在是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一頓飯，吃著吃著就不歡而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