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誤殺

  剛開始的時候,大栓還以為屋子裏的人是巧英。


  因為巧英跟梅姐的個頭差不多,而且梅姐身上穿的是巧英的衣服。


  看到大栓,梅姐也吃了一驚:“死鄉巴佬!怎麽會是你?”


  大栓看到梅姐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原因有二,第一,巧英當初做小姐的時候,老鴇子正是梅姐。在大栓的心裏,所有的老鴇子都不是好東西。一個個逼良為娼。


  第二,那一次大栓到小紅樓尋找巧英,不但兩個門衛不讓他進,將他暴打一頓,梅姐對他也是拳打腳踢。槽牙都打活動了。


  大栓恨梅姐恨得牙根癢癢,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覺得梅姐賊心不死,一定追到蟒碭山,拉巧英繼續去做小姐。


  曰他娘哩,這死老鴇子還沒完沒了拉,為了維護巧英,大栓不得不警惕起來。


  “死老鴇子,你來俺家幹什麽?”大栓對梅姐怒目而視。


  “切!死鄉巴佬,怎麽會是你?你就是巧英的男人?”


  大栓說:“對,我就是巧英的男人,怎麽地吧?”


  梅姐說:“瞧你那孫子樣兒?腦袋像個漏勺,身子像把幹柴,嘴巴那麽大,皮膚那麽黑,一副窮酸樣兒,怎麽配的上我們巧英?”


  大栓怒道:“管你屁事?巧英樂意,你哪兒來的?我這兒不歡迎你,你馬上滾!!”


  大栓開始向外轟趕梅姐,這老鴇子是夜貓子進宅,沒事不來,來蟒碭山就沒好事。


  梅姐看不起大栓,使勁一晃,把大栓的手給甩開了,杏眼一瞪怒道:“滾開!小心弄髒老娘的衣服。我到我女兒這兒,管你屁事?小子,弄不好你還要叫我一聲丈母娘呢。”


  梅姐覺得自己很牛逼,別管怎麽說,在小紅樓的時候,巧英叫過她一聲媽媽桑。她擺起了丈母娘的譜。


  哪知道大栓根本不鳥她,怒道:“丈母娘個屁!你滾不滾!不滾我就放狗咬你!”


  梅姐一聽,不但不退縮反而把胸挺了起來,一個勁的在大栓的胸口上撞:“過來啊,放狗咬我啊?看你怎麽咬!來人啊――救命啊――強健啊――――”


  梅姐竟然耍起了賴皮,一頭一頭撞過來,在大栓的身上撒潑。


  這是女人管用的手段,梅姐根本看不起大栓,大栓身上的土腥味就讓她受不了。


  她不知道巧英怎麽會看上這麽個男人。


  倆人在屋子裏鬧,巧英在廚房裏聽得清清楚楚,女人從廚房跑了出來,撲進了屋子,趕緊勸架:“住手!住手!大栓,怎麽回事?梅姐,你住手。”


  梅姐也是死催的,怒道:“你問問這鄉巴佬,進屋就向外趕我。他也配?”


  巧英問:“大栓,怎麽回事?”


  大栓說:“讓她走!這娘們沒按好心,巧英,你怎麽放這樣的人進來?她是死老鴇子!”


  大栓一口一個死老鴇子,把梅姐給罵得急了。


  女人惱羞成怒,將巴掌掄圓,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打在了大栓的臉上,連掐帶擰,外加撕咬,把大栓的臉上抓的東一道,西一道,淨是血道子。


  大栓沒有打女人的習慣,就一個勁的向後退。巧英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勸誰。


  很快,大栓就被女人給逼到牆角,他用力抓著梅姐的手,使勁向外推她,要把女人給踢出去。


  梅姐惱羞成怒了,她那受過這侮辱?狠命地抓起炕上的一把剪刀,衝大栓就捅了過來。


  大栓一看不好,眼疾手快,飛身就閃開了,梅姐一個沒站穩,撲通摔倒在了炕上。


  女人趴在炕上不動了,身子直挺挺的,麵目扭曲起來。那把鋒利的剪刀一下子刺進了她的胸口,捅破了她的心髒。


  誰也沒有預料到,命案就在那一刻發生了。殷虹的鮮血順著土炕汩汩流下。


  梅姐連慘叫一聲也沒有,就那麽爬在了炕上。


  這一下不但把大栓嚇壞了,巧英也嚇得尖叫一聲:“啊――――”


  我的娘啊,出人命了,該咋辦呢?


  大栓完全是失手了,他沒想過要殺了梅姐,可梅姐就那麽死了。女人直挺挺的。


  巧英一下就紮進了大栓的懷裏,嚎叫一聲:“大栓,你殺人了!殺人了!!”


  大栓的腦子裏轟隆一聲,眼前一片空白,一種恐懼順著後脊梁立刻傳遍全身。


  他猛地抱住巧英傻了眼,渾身哆嗦地跟篩糠差不多。


  不要說殺人,他連隻雞也沒有殺過?梅姐這麽會無緣無故捅死了自己?


  兩個人嚇得臉色煞白,怔了一分鍾的時間,大栓顫顫抖抖把手伸向了梅姐的鼻子,在女人的臉前探了探,這一旦不要緊,大栓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完全癱軟。


  他發現梅姐已經死了,沒了呼吸,屍體都開始發涼,女人的眼睛睜得很大,好像有點死不瞑目。


  剪刀刺進心髒,一分鍾不到人就一命嗚呼了,根本沒有施救的機會。


  咋辦啊?咋辦啊?大栓傻了眼,巧英也傻了眼。


  巧英說:“大栓,你殺人了?你會坐牢的,怎麽辦啊?”


  女人猛地抱住男人,害怕地不行,也心疼地不行,使勁地嚎哭。


  大栓的眼睛裏一片灰暗,喃喃說道:“巧英,別害怕,一人做人一人當,我去自首,去自首!”


  大栓推開女人,就要衝出家門,哪知道巧英死死抱緊了他,嚎叫一聲:“大栓你別走,你走了俺咋辦?俺咋辦啊?”


  女人把男人抱在懷裏,好像怕他飛了那樣戀戀不舍。


  大栓壓抑了一下情緒,看了看炕上的梅姐,說:“巧英,我殺人了!真的殺人了!殺人是要償命的,我不能連累你啊。”


  巧英說:“不是你,不是你,是她自己捅死自己的,不管你的事兒啊!”


  大栓說:“那也算是過失殺人,巧英,我會坐牢的,不能跟你過日子了。”


  巧英哭得更厲害了,說:“大栓,咱們逃吧,兩個人一起逃,走得遠遠的。以後再也不回來,隱姓埋名,去過咱們自己的日子。”


  大栓說:“巧英,你說咱們去逃亡?那以後……會內疚一輩子的。”


  巧英跟大栓一起亂了方寸,全都沒了注意,巧英說:“以後再說以後的事兒,咱們立刻走,要不然會被人發現的。”


  女人慌慌張張開始收拾東西,拿上了所有的錢,還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東西全部不要了。


  就是剛買的幾頭豬崽子也不要了,任它們自生自滅。


  就這樣,巧英拉著大栓逃走了,兩個人一走,又是幾年沒有回來。


  他們走錯了後悔終生的一步,本來誤殺不算個事兒,到派出所說清楚,最多判個一年半載的就沒事了,可大栓和巧英還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從此以後,他們過起了提心吊膽,擔心追殺的苦日子。


  大栓拉著巧英走的那年是1991年的夏天,蟒碭山的小麥剛剛收割不久,秋玉米也剛剛沒過膝蓋。山上的野果還沒有到成熟的季節。


  那一天下著瓢潑大雨,大雨把他們的腳印衝得幹幹淨淨。村子裏沒有一個人知道大栓殺了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殺人以後畏罪潛逃。


  因為走得急,就連他的大哥孫瘸子也沒有告訴。


  梅姐的屍體就那麽在山神廟裏爬了整整20天,因為天氣熱,她的屍體開始腐爛,變得麵目全非。


  她的身體嚴重脫水,麵部的肌肉徹底爛沒了,很多蛆蟲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


  梅姐來到蟒碭山的事情沒人知道,她從Z市離開以後,一直沒有返回去。


  第一個走進山神廟的是張大牛,張大牛一直在關心著巧英的生活。


  他已經十多天沒有見過巧英了,心裏想的不行,每天晚上睡不著,就到山神廟的外麵打轉轉。


  他發現巧英的屋子裏總是黑洞洞的,白天黑夜看不到人,不但沒見到巧英,大栓也不見了。


  張大牛的心裏就很納悶。不會是大栓跟巧英出事情了吧?


  村子裏的人雖然跟巧英的關係有所改善,卻很少有人到巧英的家裏去串門。


  張大牛不放心,於是趁著夜晚,偷偷摸索到了巧英的家。


  他發現廟門上依然上著鎖,裏麵空無一人,他就翻過牆頭,進了巧英跟大栓的家。


  首先拍了拍門,喊道:“巧英,大栓,你們在不在?”


  屋子裏鴉雀無聲,窗戶紙已經破敗不堪,冷風吹過,發出嗚嗚啦啦的聲響,透過幾分陰森。


  張大牛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使勁端開了一扇門,進了巧英的屋子。


  屋子裏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巧英跟大栓在一塊的時候沒有安裝電燈,因為兩個人睡覺早,又心疼電費,所以就點煤油燈。


  鄉下人就這樣,根本算不清帳,在大栓看來,電費要比煤油貴多了。


  首先鑽進張大牛鼻孔的是一陣烏酸爛臭的味道。那股味道差點嗆得他打個趔趄。


  他更加迷惑不解了,以為屋子裏有死老鼠。


  於是就拿出火柴,劃著以後點亮了屋子裏的蠟燭,這麽一看不要緊,把張大牛嚇得三魂升了天,七魄著地滾,頭發根刷拉就樹立起來。


  隻見土炕上爬著一個人,是個女人,那衣服是巧英的。


  女人已經死去很久了,胸口上插著一把剪刀,屍體完全潰爛,嚴重的脫水,隻剩下了一副骷髏。


  那些味道就是從女人的屍體上散發出來的,奇臭難聞。


  很多蛆蟲從死人的眼睛裏爬出來,鑽進鼻孔,又從鼻孔裏爬出來,鑽進嘴巴。被子上,土炕上,地麵上,密密麻麻,到處是白乎乎的蟲子。


  張大牛覺得死去的人就是巧英,一定是她跟大栓的感情不和,兩個人產生了矛盾,然後大打出手,大栓一怒之下把巧英給殺了,畏罪潛逃。


  從前的恩愛一股腦顯現在了張大牛的腦海裏,他的眼淚嘩啦啦流了出來。


  “俺滴親啊!你咋不等我一步啊――――”張大牛嚎哭一聲抱住了女人的死屍,幾乎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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