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小花小花
張二蛋死了以後，二蛋奶的生活非常孤苦，成了五保戶。
還好她是個退休老教師，每月都有退休金，再加上村子裏每年的分紅，日子並不難過。
二蛋奶每天想孫子，整天以淚洗麵，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的背變得更駝，腰深深彎了下去，不得不拄起了拐杖。頭上的頭發也有斑白變成了全白。
解放前，她可是遠近聞名的地主婆，跟黃世仁他娘差不多，口念彌陀心如蛇蠍。
誰得罪了她，她雙腳一蹦，倆米米一顫，比跳騷蹦的都高，叉著腰跟人吵，沒想到晚景如此的淒涼。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吧。
王二寶對二蛋奶很照顧，有時候幫她挑水，有時候幫她送麵。
他隻是感到二蛋奶可憐，並不是對張二蛋的死感到愧疚。
一碼歸一碼，王二寶用巧計弄死張二蛋，根本沒後悔過。這種人死有餘辜。
二蛋奶一直覺得二蛋死了以後，她家這一門一定會絕後。再無香火繼承。
可怎麽也沒想到，忽然有個女人拉著二蛋的孩子來認祖歸宗。她的心裏終於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老太太抱著重孫女哭啊哭，小花也抱著思思哭啊哭。小花問：“奶，二蛋呢……？”
二蛋奶說：“孩子，奶對不起你啊，沒能好好照顧二蛋，他……死了，兩年前騎著毛驢子上山，被野狼……咬死了。”
“啊？”小花同樣遭到了電擊，一時間僵在了哪裏，女人晃了晃差點暈倒。
接下來，二蛋奶就把張二蛋拉著毛驢上山，走了以後再也沒回來，人們在山坡上發現了二蛋的一條腿，還有那頭死毛驢的事情跟小花說了一邊。
小花聽完以後發出杜鵑啼血一聲哀鳴，女人向後跌倒，不省人事……
從那兒以後，小花一病不起。
小花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她的命特別的苦。
小花生下來就沒有別人家的女孩子幸福。
出生不到一個小時，她娘就在一聲哀號中因為大出血斷掉了最後一口氣。
她爹是個懶漢，像喂養小豬小狗那樣，把小花拉扯到了八歲。
八歲的時候，爹又給她找了個後娘，開始的時候後娘對她還不錯，再後來那個後娘生了個弟弟。小花就變成了女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有後娘就有後爹是千古公理，爹對她就更加冷淡了。
小學沒畢業，女孩子就回家務農，開始喂豬，一直喂到十八歲。
十八歲的女孩子本來是一朵出水的芙蓉，正是一個女人的黃金年齡。
可小花長得卻很醜，她的皮膚黑，眼睛小，個子矮，人也瘦弱。一腦袋稀稀拉拉的黃毛，乍一看，就像個掉了毛的雞毛撣子。
因為醜，家庭條件不好，女孩子從小就自卑，很少說話，沉默寡言。村子裏的人也長長欺負她。
張二蛋的出現在小花的心裏閃出了一道曙光。
那時候的張二蛋，因為跟巧英嫂偷情，被孫瘸子的四弟柱子捉奸在床，柱子把張二蛋一頓好打，差點揍回姥姥家去。
張二蛋被打的無處藏身，隻好逃進了大都市，淪為了乞丐。
張二蛋是討飯的時候遇到小花的，是小花每天給他一個饅頭，張二蛋才活了下來。
如果說張二蛋這輩子真心喜歡過一個女人的話，那個人必定是小花。
張二蛋一點也不嫌小花醜，小花的善良跟溫順徹底打動了他。
最關鍵的一點，小花是張二蛋睡過的第一個處女。女人把什麽都給了他。
那段真誠的愛情擺在張二蛋的眼前，張二蛋珍惜了，也擁有了。於是就拉著小花私奔。
可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小花懷上思思兩個月以後，小花的爹又把閨女搶走了。把小花賣進了大山裏。
小花嫁的那個男人是個傻子，啥也不懂。男女間的房事跟他沒關係。
那傻子天生就不能跟女人幹那個事兒。
傻子傻，小時候貪玩，有天上山往一條狗的嘴巴裏撒尿……沒想到那不是一條狗，而是一條狼，狼被傻子的尿水衝得惱火了，張開血盆大口，吭哧一下……從哪兒以後，傻子就成了太監。
小花嫁給傻子以後，從沒有嚐到過做女人的快樂。
但是傻子的爹娘對她不錯，為了將小花的心徹底攏住，老兩口又是磕頭又是作揖。把小花給感動了。
所以小花就決定安定下來，跟傻子過日子，將肚子裏的孩子養大。
思思生出來半年以後，張二蛋千裏尋妻，終於找到了小花的下落。
可那時候的小花心一橫，把張二蛋趕走了。並且哄騙他說，思思不是他的親生閨女。
張二蛋又不傻，當然知道小花是在騙他。
小花所需要的那種生活，二蛋沒法給她。
因為張二蛋是個風一樣的男人，居無定所，而且淨他媽幹些生兒子沒腚眼的事兒。
張二蛋給小花母女留下一筆錢，然後毅然離開了，留下是的對小花衷心的祝福。
小花的命運沒有因為二蛋的祝福越來越好，反而因為天災人禍陷入了更大的窘迫。
張二蛋離開沒多久，那個傻子就死了，瘋瘋癲癲竟然跳進了水井裏淹死了。因為他傻啊，啥也不懂。
一年前，小花的公婆因為兒子的死受不了打擊，前後也病死了。
為了給兩位老人看病，小花把房子也賣了，家裏的糧食也全部賣光。可還是沒有救活公公跟婆婆的命。
公婆死了以後，小花就無家可歸，房子沒有了，吃的喝的都沒有了。
自己倒沒啥，大不了嫁人，可思思怎麽辦？不能把孩子送進後爹的手裏啊？
小花吃夠了後娘的苦，所以絕不會讓閨女重走自己的老路。
最後牙一咬，心一橫，還是去蟒碭山找張二蛋吧，他畢竟是思思的親爹。
於是小花收拾了行囊，千裏迢迢爬山涉水找到了張灣村。
可沒想到迎來的卻是張二蛋死去的迎頭痛擊。
女人再也無法承受，終於病倒了。
小花本來就瘦，現在更是變得形容枯槁，她雙眼無神，眼窩塌陷，渾身皮包骨頭，眼看就不行了。
小思思在旁邊抱著娘哭，二蛋奶也急的頓足捶胸，拐杖敲在地上蹦蹦響：“老天啊，俺這是做了哪門子孽啊，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報應啊，為啥不讓我死？
閨女，你的命咋恁苦啊。”
二蛋奶沒辦法了，她到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
覺得孫子作惡多端，報應完全落在了孫子媳婦的身上，小花這輩子就是為了替張二蛋還債而生的。
小花拉著二蛋奶的手說：“奶，你……別哭，俺死了，就可以見到二蛋了，俺想他。你幫俺好好照顧思思，這是你張家唯一的血脈啊。
奶，別難過，思思很聽話，她會好好孝順你的。”
二蛋奶一手抱著小花，一手抱著思思，老太太一臉的淚水，冷風吹亂了她一頭蒼老的白發。
她說：“閨女，你死不了，死不了的，我們村有個神醫，他叫王二寶，我找二寶來幫你看病，你等著……”
二蛋奶扭動著小腳，拄著拐杖，顛顛的衝進了王二寶的辦公室。
二蛋奶是很不願意求王二寶的，他家跟二寶家有世仇。
當初二蛋奶家可是有名的地主婆，在那斷不堪回首的歲月裏，他們家搖身一變，成為了積極分子。
他男人特別的霸道，見風使舵，把王炳林家整的很慘。
張大牛的爹跟二蛋奶的男人是堂叔伯兄弟，他們一致對外，將王二寶的爺爺奶奶一起逼死了。
這也是王二寶為啥總跟張二蛋作對的原因。
現在張大牛家已經跟王二寶家冰釋前嫌重歸於好，因為王二寶已經睡了張大牛的六個閨女。
冬梅是王二寶同床共枕的媳婦，即便張大牛有千般不是，他的六個閨女已經為父親償還了孽債。
可是二蛋奶跟王二寶家的那段疙瘩還沒有解開。
她是不想到醫館找王炳林的，因為王炳林幾十年的時間，都沒有跟他說過話，從前的那段恩怨，王炳林還在糾結。
雖然自己虧欠王家，可也不得不舍下這張老臉來求王二寶。
二蛋奶撲進了王二寶的辦公室，王二寶正在哪兒喝茶，研究新的藥方，二蛋奶進門就拉住了他的手，一個勁的向外拖。
王二寶問：“二蛋奶，您咋了？”
二蛋奶說：“二寶，救人啊，救人啊，我孫子媳婦……不行了。”
王二寶也聽說了小花來到張灣村的事情，他想不到張二蛋那德行還能娶上媳婦，那媳婦還不錯。就是長得醜。
王二寶本來是不想去的，他恨不得張二蛋全家死絕。
可後來一想，得罪他的是張二蛋，跟小花有個毛關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再說治病救人本來就是一個醫生的天職，跟恩怨無關。
王二寶不敢怠慢，跑進醫館，背起醫藥箱子跟著二蛋奶風風火火來到了家。
進門以後，王二寶首先聞到一股屬於女人的體香，那味道是從小花的身上傳來的。
二蛋奶老了，屋子裏總有股子老人的味道，出氣都是臭的，小花的到來，徹底改變了二蛋奶的生活環境。
小思思就在旁邊，看到王二寶以後，知道是醫生來了。
五歲的思思非常懂事，上去抱住了二寶的腿：“伯伯，救救俺娘吧，救救俺娘吧，求求您了。”
女孩撲通一聲衝王二寶跪了下去。
女孩子這麽一跪，王二寶的眼淚呼啦就流了下來，他對張二蛋從前的惱恨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