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君書儒藝
文東來凝視著眼前這位長有龍尾、妖嬈身軀的醜角麵具人，難以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一位亡儒。
還有一個疑問。
可為什麽會有三百六十五位亡儒全部葬在一座墓府裏，難不成有三百六十五位儒與這個人一同誕生。
“請注意是三百六十五…代…，不是了一句，然後又陷入沉默。
文東來尚未聽清，思緒又被君輕打斷。
君輕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意，冷聲笑道：“這世上有仙儒傳奇，儒不亡則人不滅，三百六十五個儒，三百六十五個命，一切隻為那登仙之路，你既然僥幸來此，總有一天會懂得。“
仙儒傳奇。
登仙之路。
儒和仙又有什麽牽扯。
他依稀記得賜他仙緣的神秘黑袍人也說過‘仙儒’二字。
文東來不想知道這些神叨叨的事情，他隻是繼續追問：“你說我僥幸來此，我到底僥幸在哪裏？”
“因為一根線牽來的天人感應。”君輕的龍尾比之蛇尾還要妖嬈百倍，輕輕一擺，向大殿外滑去。
“一根線牽來的天人感應？。”
文東來的大腦完全一片空白，眼睛卻瞥到了他與石碑之間的那根線。
該不會是這根線吧。
他試著伸手摸了下，卻發現根本摸不到。
自己的手掌直接穿過了那根絲線。
文東來杵在原地發愣，乍然發現隨著君輕的離去，這破敗大殿也失去了光源。
原來君輕的身體才是破敗大殿裏的一盞燈。
而這盞燈一離去，整個大殿迅速被黑暗籠罩，真的和墓府一樣變得陰森森的。
大殿周圍的牆壁、土地，甚至是壓抑的空氣仿佛都活過來了一樣，不知會變成什麽東西。
“哎，等等我。”
文東來跟上君輕的尾巴，小跑著追了上去，跑出大殿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
天地君親師的君字已經完全模糊不見，獨獨留下一個黑窟窿，如眼中的黑色瞳孔一樣幽幽地凝視著他。
他頭皮發麻，縮了縮脖子，趕忙轉身，不再看了。
跟著君輕晃悠著，文東來發現大殿外的世界也是無邊黑暗，看不到一絲兒光明，唯有他們走過的路留下一條森白色的光斑，就像蝸牛爬過的地麵一樣，他們行走在古峭樓宇間，最終停在了一間屋門大開的作坊前。
通過濁火透出的光斑，他看到了一個人，五官和手腳都栩栩如生，從他這一麵向裏看去，單薄的如同紙片人一樣，也許真的是紙片人，隱隱透露著詭異氣息。
這位‘紙片人’在一個似肉又似木的塊狀物上雕刻著兩個字。
他定睛一看，赫然是兩個大字‘君輕’。
詭異的是那個‘君’字不管是寫法還是大小都與他剛才在大殿內所見的‘天地君親師’上那個消失的‘君’字十分相像，甚至字跡上麵還沾著淚水一樣的血漬。
他很懷疑這個字是不是從‘天地君親師’上摳下來的。
至於那個輕字就沒什麽出彩的。
“他在做什麽。”見多了詭異的事情，文東來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今非昔比。
“…咯咯…他在雕刻墓碑。”君輕終於笑了出來，森森中也有一些耐人尋味的味道。
“雕你的墓碑，你還能笑的出來。”
文東來驚異之餘，沉默了下來。
如此說來，麵前的君輕真是一位亡儒，那麽她就是第三百六十六位亡儒了，難道儒死亡後就是她這樣子。
“我們繼續走。”君輕又邁步向前，這一次她明顯加快了步伐。
文東來跟著她走向前方的無邊黑暗之中，這一次他可沒多少閑情逸致了，如此漫無目的地跟著一位麵具人到處亂跑，目的是為何？
他可是要學習儒書藝啊，跟著一位亡儒到處亂跑，難不成走路就是在學習。
這裏處處透露著神秘未知，比天儒大陸的怪異一點也不遑多讓。
似乎是走了幾分鍾，又好像是幾個小時，畢竟這裏沒有任何參照物，他也無法心算時間的流逝。
唯一的感覺就是心裏很疲憊。
不是疲憊，是那種心很疲憊。
人在黑暗中走的越久，也會越恐懼，期望也會漸漸變化為失望，繼而是絕望。
而最大的問題是疑問。
哪怕麵前是無邊黑暗，他心中也有巨大的疑問，自己到底是為了哪般。
但文東來很執拗，硬是不開口問出來，隻是微微眯眼，盯著君輕的龍尾擺動的痕跡，時刻與她保持不變的距離。
“我看到了你的心，你想學儒書藝，我也可以傳你君書儒藝，但求學就像走夜路。”君輕突然開口說話了：“學的越久，疑問也就越多，遺憾也就越多，就像這夜路好似永遠走不到頭一樣。”
她竟然肯教我。
君書儒藝。
聽起來好高大上啊。
文東來心中一動，接話道：“黑夜總會到頭的，而求學卻永無止盡，這叫學海無涯。”
“也對，也不對。”君輕輕聲笑了起來，這是她第二次笑，笑的沙啞陰森，著實刺耳。
“哪裏不對。”文東來好奇。
君輕淡然一笑：“因為人的生命有限，人總是會死的，任何人死的時候都會帶著疑問或遺憾，人是沒有機會學到天涯海角的。所以才會有傳承，才會有遺誌，才會有祭祀先祖，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乍然聽到這句話，文東來瞬時懵逼。
這丫該不會和小文一樣都是從地球上過來的儒吧。
隻不過小文活得好好的，她怎麽掛了，還是說……
文東來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目光閃爍，久久凝視麵前的君輕。
“你在教我什麽。”
“你想學的儒書藝。”君輕伸手一撥，四周的黑暗如鏡片一樣破碎，現出了一片祥和的繁榮市井。
在這市井之中，有那麽一群讀書人席地而坐，麵朝蒼天，左手持硯，右手持筆，也不見任何動作，全都閉著眼睛。
“儒六藝的書，本指六書，天地、上下、日月、武信、考老、令長，都是一些識文寫作的本事兒，但在這個世界，六藝之書恰如學海無涯一樣永遠沒有盡頭，這天地間的文章早已寫就，而人卻如身處黑暗一樣難以覺明隻言片語，所以天儒大陸的書藝被單列出來，學習書藝之人就是要學習如何依靠人力下筆有神，寫下天地文章。”
神筆馬良嗎？
“下筆似有神助，寫下天地文章，那他們閉著眼睛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