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 心中的女孩
小小的搬動並沒有影響劍靈和蘇鑫的心情,他們一邊吃一邊閑聊起來。
他們說了很多,從小時候一起上學,到放學后兩個人一起在梧桐樹下寫作業。
又說起了開運動會時蘇鑫沒有白球鞋,蘇平的鞋太大,蘇鑫不好意思向蘇平家要錢買鞋,結果第二天要穿了怎麼都來不及。
趙劍靈就把自己的鞋脫下來給他,自己穿了一雙很奇怪的鞋。
原來那雙鞋是劍靈用白粉筆塗的,回家后被她爸媽一頓臭揍。
還說起考試時蘇鑫不會,劍靈給他傳紙條,蘇鑫嚇得不要,結果被老師抓了現行,兩個人一起在辦公室罰站。
趙劍靈笑得直不起腰,她幾乎忘了自己小時候還干過這樣齷齪的事情。
「還不是你笨,我給你的紙條,你就是不接!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你要是考不到八十五,我們小組就得不了第一名了!」趙劍靈笑道。
蘇鑫也笑了:「我知道你,什麼都要第一,自己第一還不行,咱們小組也要第一。你那個時候特別爭強好勝。」
劍靈笑著,輕輕嘆了口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早都不是那樣的性格了,那樣子多討人厭啊……」
蘇鑫沖她笑笑,說了聲:「怎麼會啊?」
趙劍靈見蘇鑫突然沉默了,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被隔離了?還知道向小園的電話號碼?」
蘇鑫還是靦腆地笑笑:「跟我一起培訓的一個人,他姐姐也是和你一樣抽調去西站。」
劍靈咧咧嘴苦笑一下,然後趕忙把那個銀行卡掏出來拍在桌子上。
「你拿好了,以後別那麼二了,提著那麼多錢到處跑,多危險啊!」
蘇鑫看看沒拿,反而是掏出一張存摺。
「我的工資折,你收著吧!我這個人有錢老是亂花。」
趙劍靈嚇得半天沒有合上嘴,然後拿過他的工資折看看:「你們實習期工資就這麼多啊?」
然後把存摺和銀行卡一起遞給他:「你收好了,這個我可不能幫你,我比你還愛亂花錢呢!」
她頓了一下又說:「而且這些東西,我拿不合適,也不該我拿。等你有老婆了,讓她幫你管著吧!」
蘇鑫剛要說話,劍靈趕忙轉移話題:「你也真逗,你怎麼就想著給我寄個巴揚手風琴啊?那玩意和一般的琴不一樣,我都不會用!」
「你不喜歡?」蘇鑫緊張起來。
劍靈笑得像花一樣:「怎麼會啊,我喜歡死了!不會我學唄!」
蘇鑫也笑了,慢慢說起自己兒時最大的願望。
那就是等自己有錢了,要給趙劍靈買一架最好最好的手風琴。
那還是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趙劍靈有一天和別人打架把手風琴給摔壞了,第二天她還要去考級,可急壞了她的父母。
趙劍靈站在牆邊罰站,不許吃晚飯。
那時候的劍靈小小的,但是一直很倔強,從來都不哭。
跟別人打架她不哭;手風琴摔壞了她不哭;受懲罰她也不哭。
蘇鑫和蘇平攀在牆頭上,看著低頭挨罰的趙劍靈,沖她小聲喊:「唉!我們給你拿包子了!」
劍靈還是低著頭不吭聲,也不接。
一直站到太陽落山,院牆旁的燈都亮了,招來一群飛蟲嗡嗡叫著,咬著。
趙劍靈還是低頭站著,餓著,累得開始晃動。
他們無法,最後蘇平找來一個蒸白薯,對劍靈說:「喂,這個不算飯!」
趙劍靈這才抬起頭,猶猶豫豫接過來,大口大口啃著,噎得直咳嗽。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這個倔強的女孩臉上落下來,那時蘇鑫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趙劍靈也是會哭的。
他還知道,劍靈打架是因為班裡那幫壞小子們圍著劍靈起鬨。
「哦,哦,你學手風琴有什麼用?反正將來也要給討飯的當老婆!」
「哦,哦,討飯的,討飯的!」
趙劍靈一聲不響地背著琴走著,然後在他們不經意間,直接將琴砸了出去。
那琴很沉,趙劍靈知道。
她有種狠勁,出手,就要下死手。
雖然摔了琴,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對著她起鬨,也再也沒有人敢叫蘇鑫「討飯的」……
聽完蘇鑫的話,劍靈沉默了很久,其實好多事她已經記得不那麼清楚了,包括為什麼打架,包括那天她罰站了三四個小時,包括那天蘇鑫也趴在牆頭上望著自己。
她只記得那時急壞了父母,她媽要帶著別人家的孩子去醫院,他爸要想辦法借琴,免得自己誤了第二天的考級。
她還記得,蘇平哥給她遞過來的那個熱乎乎的白薯。
很多年的今天,她依然在尋找那記憶中的味道,可是卻再也找不到那麼甜,那麼香的白薯了。
「這個螃蟹好肥,真好吃!」劍靈趕忙用吃來化解二人的尷尬:「天啊!連蟹鉗里都是蟹黃!」
蘇鑫笑著,不說話,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
二人都在悶頭吃,卻各懷心事。
她想說的,突然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要說的,也在這一時不知該如何提起。
藍少祺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張桌子,沒有離開那個女孩的臉。
看著她由一開始的歡笑,到後來的沉默。
那個在他心中能捨生忘死的女孩,那個在他心中有著一雙如高原湖泊般清澈雙瞳的女孩,在不經意間微微蹙眉,一絲愁霧劃過她的眼角眉梢。
那時,不過是剎那間的驚鴻一瞥,而現在的她看起來更加光彩照人。
她很苗條,皮膚又白,束起的馬尾辮還是閃著亞麻色的光澤,發尾自然捲曲。
她笑起來依然是那樣好看,右頰上一個深深的梨渦,伴隨著她每一次的嘴角輕揚,眼波流轉若隱若現。
他看得呆了,更覺的迷惑。
那個一腳踹在自己車門上,車都為之一震,然後沖自己大喊:「不許下來!」的人;那個像個堅強的戰士一樣,用沒有防護的身體做成隔離帶的人;那個哭得好像整個世界都坍塌下來,還能擠出一絲笑容的人。
她們真的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