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枝枝
秦嫵找到紅葉林小朱樓的時候。
慕容傷正坐在廊廡底下對著一盞琉璃燈,看一封信。
見她過來,嘴角涼涼勾了勾。
“說完了?”
秦嫵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傻爹分辯一下。
“我爹都是為了我。他知道我要跟楚霄越解除婚約,正在幫我想辦法。”
雖然他的辦法幼幼稚稚的,什麽帶著閨女和全副家當浪跡天涯,但那也是父愛呀。
秦嫵有點擔心眼前這個小變態會發作。
畢竟之前秦爹毫不客氣,拷問逃犯一樣把他問了一遍。
出於意料的是,坐在簷下的黑衣少年並沒有生氣。
兩根玉白手指夾著信紙送入燈罩裏。
微黃的薄脆紙張蝴蝶似的,眨眼間化為灰燼。
少年容色被琉璃燈盞染上一層溫潤淺光。
饒有興趣地問:“你爹為什麽叫你枝枝?”
秦嫵轉開眼,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因為我小名就叫枝枝啊。”
“為什麽?”
“不為什麽。”秦嫵皮笑肉不笑。
慕容傷在身側摸了摸,丟了個沉甸甸的錢袋過去。
“說。”
秦嫵眼睛瞬間亮了。
“親愛噠~~~~這怎麽好意思?我們這麽親密的關係,談錢多俗氣啊。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噠。”
慕容傷挑了挑眉,“哦?銀子還我。”
秦嫵趕緊按住錢袋。
“別拿走,你送我的我都喜歡。這是我們愛的證明!”
“當然啦,除了你的錢,我更愛你的人。”秦嫵熱情地送了個給飛吻過去。
慕容傷神色古怪,按了按眉心。“你給我閉嘴。”
秦嫵:瞧瞧她這巧舌如簧的,做小變態的狗腿子真是太屈才了。
清了清嗓子,秦嫵開始解釋為什麽她小名叫枝枝……
因為她剛出生的時候,身體羸弱,爹娘非常擔心養不活。求佛問道,用了各種方法。
後來,不知道聽誰說的,他們給秦嫵找了個命格很硬的幹爹。
——蜀郡萬花穀裏一棵長了八百年的老桑樹。
幹爹是樹,幹爹的崽自然就叫枝枝了。
慕容傷聽完,沉默下來。
秦嫵籲了口氣。還好,沒有被嘲笑。反派果然見多識廣,什麽認一棵樹做幹爹這種奇聞,都是小意思了。
就見那邊慕容傷問道:“那棵桑樹結果實麽?”
“結啊,可甜了。夏天的時候涼水浸一下,簡直就是神仙果。”
就聽慕容傷說:“那你吃了幹爹的孩子,豈不是姐妹相殘?你幹爹不會傷心麽?”
秦嫵:…………
慕容傷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傷口崩裂。
秦嫵死魚眼瞪著他。
笑死你算了。
。
慕容傷出宮是為了養傷。
看起來若無其事,實則他腰腹間那道傷疤還是很要命的。
進了小朱樓,他像昨日裏一樣。
一邊走,一邊把外袍褪下來,隨手往地上一扔。
然後是中衣,再然後是染著血的繃帶。
除去衣服之後,能看到傷口有點發炎。那血肉模糊的樣子,讓秦嫵都沒辦法好好欣賞小哥哥勁瘦的細腰了。
他是昨夜受的傷,已經過去一整天了。
雖然上了藥,但他對傷勢並不上心,今天一天都在外麵浪。
…
小朱樓深處,是一眼汩汩冒著熱氣的藥泉。
看著沒多大,也不知裏麵的水是從哪裏來的,一股刺鼻的中藥味順著水汽彌漫整片空間。
慕容傷轉身,似乎這才發現秦嫵還跟在身後。
並且還傻乎乎,用那雙好看的杏眼直直瞪著他。
眼睛裏明明白白寫著:這不疼麽?這得疼死了吧。
少年笑起來,伸手摸摸她的臉。
“我要閉關養傷,這兩天都要在這裏泡澡。”
秦嫵哦了一聲,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後知後覺突然意識到什麽。
小變態要閉關,兩天不能出門,那她豈不是……
我——的——天——呐!
小嶽嶽捂臉表情包。
把我這麽一個年輕熱血的小姑娘,一個人丟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這樣好麽?
歡喜的淚水從嘴角劃過。
慕容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
跨進藥泉裏坐好,抬抬眼皮對秦嫵說道:
“我閉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所以這兩日,你要負責我的茶水藥膳,哦,還有解悶消遣。”
秦嫵:“……”呼吸到的空氣突然沒那麽芬芳了。
“我笨手笨腳的,不如,找個細心的姐姐過來?”
這才發現,偌大的小朱樓,除了他倆,沒有任何人。
連執燈奉茶的婢女都沒有!
慕容傷:“不了,就你。我現在要吃宵夜,想吃點軟軟的,不太甜膩的東西。”
秦嫵笑不出來。昨天怎麽不見你吃宵夜?
“還是不要吃了。宵夜不利於腸胃修養。”
慕容傷帶著一身水汽突然從藥泉裏站起來。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表情極其嚴肅,似乎突然間有了什麽重大發現。
秦嫵僵著也沒敢動。
片刻後,一根手指在她胸口點了點。
帶著微微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小蜘蛛們明天就能爬到這裏了。”
秦嫵:“…………”
慕容傷哈哈大笑。
那小姑娘鼓著臉離開之後,他對著虛空中黑黝黝的房梁吩咐道:
“找人跟著她,別讓她出意外。”
一陣微風從房內卷了出去。
。
秦嫵拿著錢袋去找小哥哥……不,去找宵夜。
她腳步匆匆的,走得極快。現在時間還這麽早,溪邊的宴會應該不會這麽快結束吧?
就在她快跨出紅葉林的時候,忽然嗅到了一點點甜香的氣味。
緊跟著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
“她怎麽還不醒?”男人的聲音說道。
“快了,馬上。”女人的聲音回複。
男人帶著怒意,“我就說你剛才下的藥太重了。我崽從小金貴,能受得了這個?”
女人:“……閉嘴,還學不學了?”
秦嫵頭有點暈暈的,耳邊一直在吵架,吵得她閉眼也不安生。
等她終於攢足力氣,睜開眼睛時,一盞燈在她麵前晃了晃。
燈旁坐著個吐氣如蘭的大美人,正一邊往指甲上塗抹花汁,一邊斜著眼睛看過來。
“醒了?”
秦嫵坐起身。
這是一位女子的閨房。
粉色紗帳,小香窗,美人瓶裏盛著兩枝盛放的芍藥,暗香幽幽。
美人笑了笑。托著香腮湊過來看秦嫵的臉。
“一點毛孔都沒有啊,皮膚真不錯。”
“??”這是個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