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今夜在這裏睡
秦嫵一臉大宗師的沉穩,握著小包包走上前去。
在竹榻前盤腿坐好。
他身上猙獰的傷口毫無遮掩的暴露在麵前。
三道劍傷,其中一道還在滲血。
腰腹間,還有另一道,未曾完全愈合的刀傷。
都這副模樣了,還滿山亂跑。
怎麽不疼死他。
見她遲遲不動,躺在榻上的少年道:“開始吧。”
他始終閉著眼睛,右手捏在眉心。
聽聲音倒是聽不出什麽情緒。
秦嫵……
總是看到他用手按眉心。
腦殼疼麽?
她想到了數日前的大雨夜,他們一起在大夏內庭太液池邊看人半夜幽會。
最後還炸了一頓雞翅。
那時候他臉色也很難看,也一直按著太陽穴。
原來,疼到極致,便會失憶了。
秦嫵把心緒清掃幹淨。
站起身,用蠟燭把房間裏的燈盞全部點亮。
然後把那些高高低低的燈台都搬到竹榻旁邊來。
燭光晃動著,像是一片星海。
映照著這小半間內室,宛如一片明月。
塌上的少年似乎對這亮光很不喜。
卻也隻是眉頭皺得更深,並沒有說話。
秦嫵從小布包裏拿出已經在烈酒裏麵煮了幾沸,消過毒的銀針和白線。
她手指捏著針線,遲遲沒有動作。
“怎麽?”竹榻上的少年問。
秦嫵抬頭看他。
“我有藥來著,不會疼。你要不要……”
少年依然閉著眼睛。
“就這麽縫吧。等會兒還有事情要處理,要保持清醒。”
秦嫵看著他身上的傷口。
——咬了兩次牙,穿了線的針還是沒能懟下去。
秦嫵轉而把銀針包拿過來。
不要麻藥,那麽銀針止痛總是可以的吧?
萬一你等會兒疼得抽抽起來,影響我發揮怎麽辦?
她取了一根針,往傷口附近的穴位刺過去。
不知是因為認穴不準,還是力道不對。
血珠瞬間滲出來。
秦嫵:“…………”
榻上一直安靜躺著的少年終於睜開眼睛。
偏過頭,幽黑瞳孔冷冷看著她。
“你就是這麽蠢的?”
他把那枚銀針拔掉,往左邊挪了半寸的位置,重新刺下去。
這次紮的很安穩。
他斜著眼睛看秦嫵,眼神裏明明白白寫著,笨死你。
秦嫵不服氣:“我蠢怎麽了?紮錯了又不是我疼!”
少年眸色幽冷。
“信不信我現在紮你身上。”
秦嫵看看他那個穴位,又看看自己身上。
雙臂交叉擋在胸前。
“禽獸!流氓!豬狗不如!”
慕容傷:……
他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女人?絕不可能。
這女人現在還敢用那種凶巴巴的眼神瞪著他。
慕容傷忍不住又按了按眉心。
片刻後,他修長的手掌伸過去。
秦嫵老老實實把剩下的銀針給他。
沒有開口問她要做什麽,她紮下第一針的時候,慕容傷就明白了她想做什麽。
快速用銀針把穴位封好,他再次斜眼看她。
“可以了麽?”
秦嫵悶悶應了一聲,“嗯。”
她第三次,拿起之前準備好的縫合針線。
猶猶豫豫著,還沒想好從哪裏下第一針。
之前的那隻大手又伸過來了。
秦嫵……
這次愕然地看著他,並沒動作。
那人的手直接伸過來,從她手裏接過針線。
然後朝著腹部的一道劍傷,粗魯地紮了下去。
秦嫵……
耳邊是針線穿過皮肉的聲音。
她轉過眼睛去看身邊的一盞玉座蓮花燈。
明明是旁人的傷口,她卻臉色蒼白,出了一腦門的汗,比躺在床上的病人更緊張更難受。
…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傷把針線一丟。
重新躺回竹榻上。
“好了。”聽聲音,跟之前也沒什麽不同。
秦嫵轉頭看過去,就見他腹部間新添了幾道猙獰的血線。
歪歪扭扭的,蜈蚣一樣醜陋。
因為他縫合傷口的動作粗暴,現在身上鮮血淋漓,簡直不能入目。
秦嫵蒼白著臉,用幹淨的棉布給他清理血跡。
又拿出止血藥來,小心撒在傷口上。
眼看著那一片猙獰,都被藥粉覆蓋起來。
秦嫵籲了口氣,開口說話。
“既然你這麽厲害,想必是用不著我的。明天我就走了哦。”
少年冷聲道:“等我記憶恢複了,你才能離開。”
秦嫵撒藥的手重了重,冷嗬。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恢複比較好。”
慕容傷抬眼看她,語氣古怪。
“怎麽?你不想讓我記起來?”
秦嫵冷笑。
“等你記起來了,你就會因為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萬分懊惱,跪在我麵前請求我原諒你。”
“而我,則會對你不屑一顧!”
慕容傷似乎被她逗笑了。
嘴角勾了勾,幽黑眼睛也浮現淺淡笑意。
“好,我很期待。”
期待,你期待個屁!
秦嫵腦門上的怒火瞬間又被他點起來了。
見他閉著眼睛養神,秦嫵悄咪咪召喚喜兒。
蠢呆呆的小蜘蛛從秦嫵袖子裏爬出來,嘴裏還叼著一片肉脯。
傻敷敷地看著她。
枝枝~~~~咋了?
秦嫵把喜兒抓過來。
撥開被藥粉覆蓋的血線傷口,用心音對喜兒說:
“乖,給他中蠱!”
“給他下三隻噬心蠱!咬死他!”
在秦嫵的幫助下,喜兒悄無聲息把噬心蠱種下去。
眼看著半透明的卵順著傷口沒入身體。
一人一蟲,都很開心。
秦嫵嘴角更是揚起了大仇得報的笑容。
慕容傷眼睛都沒睜開,等她忙完了,淡淡開口。
“我的血裏有劇毒,噬心蠱活不了。”
“倒是你那隻寒冰蠱,有點效果,你可以試試。”
秦嫵:“…………”
狗東西!
這麽能怎麽不上天呢!
浪費我喜兒的小蜘蛛!
…
房內燭影晃動著。
少年身上的草藥味越發濃烈。
這裏很安靜,完全聽不到外麵的風雨聲。
秦嫵靜悄悄起身,把丟在地上的白色單衣撿起來,虛虛蓋在他身上。
少年躺在竹榻上,閉著眼睛,膚色蒼白,像是睡過去了。
也可能是昏死過去了。
秦嫵覺得,他現在就像是個被扯壞,又粗暴縫合起來的布娃娃。
又脆弱又詭異又好看。
看了他最後一眼,秦嫵踮著腳往外走。
竹榻上,按著眉心的少年開口。
“你去哪裏?”
秦嫵……
“我回去睡覺。”莫名的,聲音小了好幾度,像是怕吵到了誰。
少年睜開眼睛,眸色暗如天穹。
“你今夜就在這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