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渤海君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高門大閥的權貴,尤其喜歡這樣的雪夜。


  一切髒汙都被埋藏在白雪之下,天地間惟餘一片清冽之氣。


  懸掛在廊廡之下的燈籠,已經覆了一層霜雪。


  外麵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房內,燒著火盆,溫暖如春。


  紅色紗幔內,兩條人影糾纏,春意盎然。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嚶嚀一聲,白膩修長的肢體,蛇似的纏繞著旁邊的男人。


  “王爺,下這麽大的雪,您還要走麽?”


  男人:“心肝兒,今天晚上,陪你陪得還不夠?”


  女子:“王爺,不要走,奴家不舍得你。奴家恨不得日日與王爺待在一起。王爺也疼疼人家嘛。”


  男子低笑起來。


  “你個小妖精。本王要是不疼你,還會每次親自來你這裏?”


  “本王這麽多女人,你可是頭一份有這樣的待遇。”


  女子嚶嚀著,把頭埋在男人胸前。


  兩人又溫存了片刻。


  美人披著薄紗起身,倒了一盞溫茶遞向床賬內。


  男人吃完一盞,又續了一盞,才覺得口渴緩解了一些。


  冬日裏,房裏還燒著炭,就是容易幹燥。


  美人就著他遞回的茶盞,喝著剩下的茶。


  一邊喝,濕漉漉的眼波,如春水般,往他身上撩撥。


  男人頓時意動,一把將她攬在懷裏。


  “夢西洲不賣身的歌姬又如何?還不是成了本王的女人。”


  那女子咯咯笑起來。


  “奴家本就不賣身啊,隻不過,奴家與王爺,是兩情相悅的,這可不叫賣身。”


  男人捏了她一把。


  “你個小東西!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跟多少個人兩情相悅過?”


  那女子忽然尖叫一聲。


  “哎呀,這是什麽東西,涼冰冰,滑溜溜的。”


  涼冰冰,滑溜溜?

  “哪有什麽滑溜溜?”


  女子掙脫開他的手,聲音有些驚恐。


  “我方才明明明摸到了。”


  床榻前隻有一盞金花枝立燈,並不為照明,光芒朦朦朧朧,是助興用的暖光。


  床帳撩開,昏黃的光芒照耀進來。


  一股酥麻感覺,伴隨著滑溜溜,涼冰冰的的觸感,從男人腳踝往上爬。


  他垂眸看過去。


  恰與一雙血色豎瞳對在一起。


  那東西渾身長滿金色鱗片,在朦朧光暈下,散發出耀眼的光澤。


  是一條比筷子長不了多少的小金蛇。


  女子尖叫:“王爺——”


  床上如何有這種東西?莫不是富貴人家的變態癖好,拿出來助興的?


  真是惡心。


  誰料,男人看到那條蛇,反應比她還大。


  一瞬間蒼白著臉,嗷的一聲跳起來。


  小金蛇從他身上滑落。


  這小畜生卻也不怕人,嘶嘶對他昂著頭,做出要攻擊的樣子。


  一瞬間,什麽溫香暖玉的春情,全部煙消雲散,心裏隻剩下無盡的恐懼。


  這畜生居然出現在這裏,那是不是說……


  男人猛然抬頭朝著房內看過去。


  隔著一層紗幔,有人正坐在窗前飲酒。


  窗子應該開著,因為有風不斷撩動著紗幔,將它們高高吹起。


  涼意漸漸滲透過來。


  喝酒那人身影映在紗幔上。


  側影清冷如竹。


  手指漫不經心撚著酒杯。


  不知已經坐了多久的樣子。


  。


  渤海君撲通一聲栽到床下。


  也顧不得床上的美人,一路連滾帶爬過去。


  “臣,慕容磊,見過主君!吾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映在帷幔上的人影卻沒什麽反應。


  依然拿著酒杯,慢慢飲酒。


  像是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渤海君急了,膝行兩步,直接撩開那帷幔,再次五體投地,行了一個大禮。


  他生得高大肥胖,這些年養尊處優。


  就這麽往地上一趴,簡直是一大坨肥肉鋪展在地麵,讓人不能直視。


  坐在窗前飲酒的少年像是這才看到他。


  皺了皺眉。


  “皇叔,寡人等得及,也不必如此急迫。”


  窗子大開著,窗外寒氣和著風雪一起灌進來。


  慕容磊身體顫了顫,卻強忍住。


  高聲道:“臣豈敢讓主君再等待?臣罪該萬死!”


  青衣少年嘴角勾起淺淺笑意。


  伸手扯過身前的紗幔,用力一拽。


  把那一堆軟布都蓋在慕容磊身上。


  “皇叔也得為寡人考慮下。寡人不是皇叔的美人,並不想看到皇叔一絲不掛的樣子。”


  慕容磊垂頭,做出羞愧的樣子。


  “臣惶恐。”


  …


  眼角餘光朝外麵瞥去。


  房門大開,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隨著霜雪氣息拂來。


  守在門外的朱雀衛,已經全部倒在地上。


  三十個,武藝最頂尖的朱雀衛,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全被幹掉了。


  慕容磊攥著手指,心中惶恐畏懼。


  今夜,實在是不該冒險,出來尋歡作樂。


  明明已經被人提醒過,慕容傷很可能會在年前回來。


  但他過慣了放縱享樂的日子,一時難以收斂。


  且自以為行事隱蔽,每次都是趁著夜晚,從密道偷偷潛入進來。


  天不明就走,根本沒人會發覺。


  就算是王妃,隻怕也以為他還待在穆王府。


  可誰曾想,慕容傷一回來,就被他抓個正著。


  。


  頭頂,少年的聲音清泠泠傳來。


  “皇叔,寡人的朱雀衛用的還順手麽?”


  “死了幾個而已,不必心疼。”


  “皇叔若想要,隻要跟寡人說一聲,不僅是朱雀衛,其它的三大衛,也可以給皇叔啊。”


  慕容磊陡然一激靈,渾身的肥肉都跟著顫了顫。


  立刻額頭觸地,重重叩擊,痛哭流涕。


  “主君明鑒,是臣鬼迷心竅!是臣,一時昏了頭,被幕僚蠱惑,以至於釀成大錯。”


  “臣罪該萬死,不敢讓君上恕罪。”


  一時間,砰砰的重重撞擊聲,在房內回蕩。


  不過七八下,渤海君額上已經一片血汙。


  這會兒為了活命,對自己倒是心狠。


  慕容傷笑起來。


  “皇叔,不至於如此。我們叔侄,雖然不是親的,但你現在也是寡人唯一的叔叔。”


  “若是連你也出了意外,寡人這北燕之主,在外人眼中,豈不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慕容磊聽他如此說,心裏鬆了口氣。


  額頭卻磕得更重了。


  “主君仁德,臣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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