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場面
「嘿，周太太，瞞鄉猴。」
史密斯拉開一條門縫，用生硬的粵語和站在門外的房東太太打了聲招呼。
房東太太是個五十來歲的華裔婦女，臉型微胖，嘴角帶著笑容。
「史先生，你看，這就要…」
房東太太剛一開口，史密斯急忙把手指豎到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回頭看了一眼，小史密斯正趴在桌上認真吃飯，對門口的事情似乎並未關注。
史密斯閃身而出，回身將房門輕輕帶上。
「周太太，我知道快要到月底了。請您再寬限幾天，我正在抓緊找工作。等找到工作，我會把這幾個月欠下的房租一起補齊得。」
史密斯望著房東太太，滿臉哀求。
房東太太一臉為難之色，嘴巴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
「唉…史密斯先生，我最多只能再寬限你一個月。你還是儘快找到工作吧。」
說完，房東太太搖搖頭，徑直轉身下樓。
真是個善良的女人。史密斯望著房東太太離去的背影，心中剩下的只有感激。
史密斯原本住在布希大街，自從失業以後，為了降低生活成本，一家人只好搬到房租相對比較便宜的中國城居住。
這裡雖然治安不太好，但房租相比布希大街要低得多。房東夫婦就住在樓下，是一對善良的老人。有幾次史密斯回來晚了，小史密斯都是在房東家吃得晚飯。
從那以後，小史密斯就迷上了中國菜。史密斯看見兒子喜歡吃中國菜，就跟房東太太學了一手。
「爸爸，我們會被趕出去嗎？」
史密斯回到屋內正要關門，就聽見身後傳來小史密斯怯怯的聲音。
「怎麼會呢？寶貝。周太太可是個好人。再說，爸爸就要找到工作了，明天會好起來得。」
史密斯沖兒子若無其事一笑，回到餐桌邊繼續吃飯。
「真得嗎？爸爸，你就要找到工作了，對吧？」
小史密斯端著小碗，眼睛卻巴巴望著父親，睜得大大，又是擔憂又是希翼。
「當然，爸爸肯定會找到工作得。」
史密斯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臉上笑容如陽光一般燦爛。
得到父親肯定的答覆，小史密斯終於放落心中憂慮，大口大口扒拉起飯來。
望著兒子天真稚嫩的臉龐，史密斯低聲一嘆。憂愁像濃霧一樣，將他整個心緊緊包裹。
明天會好起來嗎？
「爸爸…」
「嗯？」
史密斯回過神來，看見兒子正巴巴望著自己，滿臉希翼之色。
「寶貝，什麼事？」史密斯低頭柔聲問道。
「吃完飯，可以帶我去玩一下遊戲機嗎？」
小史密斯望著父親，眼神中充滿渴望。
史密斯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他現在身上一共只剩下三百美元，哪有閑錢去玩遊戲機？
可是看到兒子那充滿渴望又有些擔心的眼神，史密斯冰山一樣堅硬的心，瞬間融化成一汪春水。
多久沒帶兒子玩遊戲了？
久遠得好像是發生在上輩子的事情。
「快點吃飯吧。吃完飯，爸爸就帶你去玩最新潮最好玩的遊戲。」
唐人街是舊金山最古老的城區。在舊金山還是耶巴布納的時候，華人就已經開始在這裡聚集，落地生根。
唐人街的居民樓普遍比較低矮，巷子狹窄逼仄，照明設施大多年久失修，路面坑窪不平。
史密斯牽著兒子的小手，小心翼翼穿行在一條狹窄的街巷裡。
昏黃的路燈下，幾名嬉皮士在牆角塗鴉著什麼。
「嘿，夥計，請不要在牆上寫髒話，這會影響到小孩子。」史密斯走上前阻止道。
「該死的黑鬼。F**k
you!」
「大猩猩，你媽叫你回家吃香蕉。」
嬉皮士轉過身，朝史密斯豎起中指，粉筆頭狠狠向史密斯身上砸來。
史密斯也不示弱，彎腰撿起磚塊作勢欲砸。
嬉皮士「呼拉」一聲跑遠了。
「兒子，你以後可不準像他們這樣調皮，知道沒有。」
史密斯放下磚頭，轉身一臉嚴肅得望著小史密斯。
「嗯，要做個好孩子。」
小史密斯像小雞啄米一樣，認真地點點頭。
走出陰暗的小巷，彷彿又回到光明世界。
士德頓街兩旁商鋪林立，到處是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中英文招牌上掛著一串串霓虹燈，明亮的燈箱照射出五顏六色的炫光。燒臘店櫥窗掛滿剛剛出爐的燒雞、燒鴨，香味撲鼻，隨便瞄一眼就讓人垂涎欲滴。
史密斯拉著兒子的小手，眼觀鼻，鼻觀心，快速穿過這一條充滿誘惑的街道。他不敢低頭看兒子的眼睛，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時心軟，連最後的三百美元都無法留下。
唐人街長寬約1公里，入口位於格蘭特街南端。大門是一座牌樓，綠瓦琉璃，虎卧龍盤。牌樓匾額上寫著「天下為公」四個漢字，很有中國古風。
遊戲廳位於格蘭特街一處轉角口，其實是一間便利店。史密斯去過幾次，店內擺了幾台舊機器，都是一些老遊戲，前幾年很火，現在基本沒什麼人玩了。
今晚的情況似乎有些特別。還沒走到便利店，史密斯遠遠就望見便利店門口排出一條長長的隊列。
促銷？
史密斯心頭一熱，不由加快腳步。待他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老闆，這是新遊戲？」史密斯走到櫃檯邊問道。
「是啊，剛剛發行沒多久。」
老闆是一個禿頂葛朗台，正坐在櫃檯後面樂呵呵數錢。
「這遊戲怎麼樣？很好玩嗎？」史密斯又問。
「你沒看到？大家都在排隊。就這麼一台機器要賣三千美元，簡直就是在搶錢。不過，現在看來倒也不虧，哈哈。」
葛朗台哈哈一笑說道，轉口又開始抱怨，「本來我打算多買幾台，你猜怎麼著？那個該死的魚販居然告訴我沒貨了！我明明看到倉庫里.……」
葛朗台兀自喋喋不休，史密斯卻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聽他嘮叨。他的目光被一張貼在牆上的招聘廣告吸引。
廣告上端是一隻握緊的拳頭。
拳頭下方有一行字：
Dosomethingbigwith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