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聚賢社
「這就是《天空之城》的畫稿嗎？漂浮在空中的城市？失落的遠古文明？看起來感覺很不錯，不愧是宮崎先生的大作。」
《動畫映像》雜誌社一間會議室內，葉容天低頭仔細翻閱著手中畫稿，不時點頭讚歎道。葉容天身邊，宮崎駿、高田勛和鈴木敏夫幾人圍坐在一起，向葉容天介紹《天空之城》的核心設定。
「社長閣下，你現在看到的是原畫稿，製作動畫片的時候，中間還要插入連接畫，以便讓整個畫面連貫起來。」
宮崎駿微微一笑，向葉容天介紹動畫製作的基本原理。
動畫片製作其實和電影是一個道理，都是利用人眼「視覺暫留」的生理特性。人的眼睛在觀察外界景物時，光信號傳入大腦神經需要經過一段短暫時間。光作用結束時，視覺效果不會立即消失，這一現象便被稱為「視覺暫留」。
電影中看起來連續不斷的畫面，其實是由一幀幀靜止的圖片組合而成。每一幅圖片閃過之後，屏幕上都會出現短暫的黑暗。當電影畫面換幀頻率達到每秒15幀-30幀時，在「視覺暫留」的作用下，觀眾看不到黑暗的間隔，電影中的事物看起來便處於連續運動的狀態之中。
動畫片放映也是如此，由一組組靜態圖片連接組合而成。與電影不同之處在於，電影可以通過攝影機自動生成連續的靜態圖片，而傳統動畫片製作則只能依靠人工來繪製這些靜態圖片。這無疑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不可能由一名畫師完成，需要原畫師和插畫師多人一起分工協作。
原畫師的工作就是繪製齣動畫的關鍵畫面，插畫師再根據相鄰兩幅原畫的特點，繪製描述角色動作的連接畫，補充插入到兩幅原畫之間。這些內插的連接畫，必須符合指定的動作時間，從而確保角色動作自然連貫。
「沒想到動畫片的製作過程居然這麼繁瑣複雜。」
聽完宮崎駿一番長篇大論，葉容天忍不住砸舌驚嘆。看起來幼稚簡單的動畫片。工作量和拍攝成本居然比製作一部真人電影還要高出許多。這樣高昂的製作成本，沒有一個成熟發達的消費市場，絕對無法支撐整個行業向前發展。無怪後世華夏動畫產業一直積弱不振，不是缺乏動畫製作人才。而是缺乏足夠的市場支撐。試想一下，動畫製造商耗盡心血製作一部動畫片，結果連基本的成本都收不回來，誰還會願意花費心思去創作動畫片呢？
「拉普達最後還是被戰火毀滅了嗎？這樣的結局，恐怕大部分觀眾很難接受吧？」
葉容天翻到畫稿最後一頁。「天空之城」在女主角的咒語聲中崩潰解體，化為一蓬巨大的火球劃過大氣層，墜入海中。「生命之樹」也在飛行石的承載下，升到遠方天空的盡頭。
看到這令人黯然神傷的一幕，葉容天眉頭微微一皺，不禁唏噓嘆了一聲。
聽見葉容天對結局表示不滿，宮崎駿心中頓時一沉，和高田勛對視一眼，面露憂慮之色。
《天空之城》這部動畫，從劇本創作、解色設定到原畫繪製。都由宮崎駿一人包辦，是宮崎駿傾注了最多心血的一部作品。《天空之城》承載了宮崎駿的藍天夢想和信仰理念，在這一點上，宮崎駿絕不會低頭妥協。
「社長閣下，拉普達無論多麼強大先進，終究只是一座浮在空中的樓閣，離開了大地的支撐，便沒有辦法生存。這也是繁榮一時的拉普達文明，最終走向毀滅的根本原因。」
宮崎駿面容一肅，望著葉容天耐心解釋結局蘊涵的意義。
根要扎在土壤里。和風一起生存，和竹子一起過冬，和鳥兒一起歌頌春天。無論擁有多麼厲害的武器，操縱多少恐怖的機器人。離開了大地的泥土，生命之樹終究無法生存。
「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巨人安泰一樣，雙腳離開了大地母親的懷抱，就會失去力量之源，被人輕易殺死。
這恐怕也是宮崎先生想要通過《天空之城》這部作品，向觀眾表達的思想吧？」
葉容天合上畫稿。搖搖頭微微一笑說道。
每個人都有表達觀點的慾望，特別是文藝創作者，或多或少都會在自己的作品中夾帶一些私貨。成功了，就成為藝術大師，失敗了，則淪為文青病患者。
在宮崎駿的每一部動畫作品中，都可以看到清晰鮮明的宮崎烙印。反思人性，反思戰爭，反思人類文明的發展。在宮崎駿的作品中，最先進的地方總是沒有人跡，就像空無一人的天空之城一樣。幸運得是，宮崎駿成功了，所以他成了藝術大師。
「宮崎先生，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拍攝《天空之城》？」
葉容天望著宮崎駿，話鋒一轉問道。
聽到葉容天這番問話，宮崎駿頓時一愣。宮崎駿本來還在組織語言繼續解釋結局的意義，沒想到葉容天只是輕輕提了一嘴，就跳過了這個話題。
「準備工作大體已經就緒，項目隨時可以啟動。不過，社長閣下，就像你剛才所說得，這部作品恐怕很難吸引觀眾走進影院。」
葉容天沒有繼續糾纏結尾的問題，這讓宮崎駿心中鬆了一口氣。但是，有些事還是要提前做好溝通，大家既然走到一起合作，自然應該開誠布公坦誠相待。否則得話，還不如趁早散夥，省得浪費大家時間，將來生出不必要的齷齪。
聽到宮崎駿這番話，葉容天點點頭不置可否。
《天空之城》上映之初的票房確實不甚理想，可以說是宮崎駿所有動畫作品之中最為撲街的一部。事實上，吉卜力工作室最初製作的幾部動畫電影都是叫好不叫座。《風之谷》觀影人數為91萬、《天空之城》為77萬人次、《龍貓》和《螢火蟲之墓》都是80萬人次，比起《千與千尋》2350萬的恐怖觀影人數，連一個零頭都沒有。吉卜力工作室真正開始盈利要等到四年之後。1989年，宮崎駿推出《魔女宅急便》，吸引了264萬名觀眾走進電影院觀影，成為日本全年度最賣座的電影。《魔女宅急便》所帶來的收益，超過了吉卜力工作室之前所有作品之和。
葉容天對此早已心知肚明。任何市場想要發展，都需要有一個培育的過程。《天空之城》這類動畫電影之所以票房不理想，除開文藝氣息過重外，恐怕也和時下的市場環境脫不了干係。一來，在八十年代中期，動畫片和電子遊戲一樣，還被主流消費群體視為小孩子的專利，對於成年觀眾缺乏吸引力。二來，這個時候的宮崎駿雖然已經是一名優秀的動畫製作人，但就影響力而言，還沒有達到後世「國民級動畫大師」的地位，而確立宮崎駿「國民動畫大師」地位的作品，正是這部即將撲街的《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是日本最具影響力的動畫電影。即使三十年時間過去了，日本電視台每年依然會重播一遍《天空之城》，就像央視每年暑假都要重播西遊記一樣。可以想見，《天空之城》這部動畫片在日本的影響力究竟有多麼巨大。
《天空之城》影響了日本一代遊戲設計師。熟悉日本RPG遊戲的玩家，應該經常會在日本遊戲中看到《天空之城》的影子。比如「最終幻想」、「空之軌跡」、「永恆的阿卡迪亞」中設計的飛行工具，都帶著濃厚的蒸汽朋克風格，這些設定自然都有受到宮崎駿動畫的影響。
對於《天空之城》這樣一部擁有世界級影響力的經典動畫，即便票房收入為零，葉容天也會毫不猶豫投資。在日本國民動畫上烙上華夏的印記，想想也是一件挺快意的事情。何況，《天空之城》票房比之《千與千尋》固然差距甚遠，但也勉強收回了成本。加上其他版權開發、電影原聲音樂、周邊玩具銷售等等，還是可以小掙一筆。
「一件商品在接受市場檢驗之前，沒有人會預知最終的命運究竟會如何。投資總是會冒這樣那樣的風險。我們不能因為風險的存在而畏首畏尾，應該有為了理想奮起一搏的勇氣。
何況，就算最終票房不理想，至少我們也為孩子們留下了可以觀看的東西。宮崎先生，你說對不對？」
葉容天望著宮崎駿義正詞嚴說道。
宮崎駿沒想到葉容天這個大資本家居然還是自己的知音，擁有如此悲天憫人的博大胸懷。一時間，宮崎駿竟有些無語凝噎，蠻勁發作，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激烈情緒。
「社長閣下，我之前對你有些誤會。我為我的成見向你誠摯道歉。」
宮崎駿向葉容天鞠躬一禮，滿面歉意之色。
「宮崎先生，道歉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我只希望看到一部優秀的動畫作品，其他的事情並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葉容天向宮崎駿回了一禮，擺擺手微笑說道。
「嘿！一定不會讓社長閣下失望。」
宮崎駿鄭重承諾說道。
「《天空之城》這項目就這麼說定了。宮崎先生，麻煩你回去后做個項目預算，我會儘快調撥資金過來。」
葉容天望著宮崎駿含笑說道。眼睛一轉，又在高田勛、鈴木敏夫幾人臉上掃過。
「我把幾位留下來，主要是想和各位探討一下『聚賢社』未來的發展大計，希望宮崎先生、高田先生還有鈴木先生暢所欲言，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