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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就封明珠市

  不管前世今生,墨白這是第一次與一位真正活在世間的帝者在對視。


  墨白曾經見過許多高高在上的人,不管是繁華盛世裏,手握權柄的權貴,還是超然於世,如不在紅塵間的淡薄修士。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若論傲氣、貴氣、亦或是睥睨天下的霸氣,的確以這雙眼為最!


  但墨白的眼神卻依然很淡然,或許是剛才那陣心傷影響了他吧,麵對這等不怒自威的帝,他心中竟是連半點波瀾都湧不起來。


  定武帝站在座椅前,他居高臨下,望著那躺在那兒虛弱的兒子,看著他那雙眼,定武帝的帝心,在這一刻,不由顫動了一絲。


  他莫名的心頭湧上一種恍惚,似乎還從未見過皇兒的眼神有如此純粹淡然,但卻又讓他感覺深處,仿佛有著太多東西……


  定武帝不由凝眸細看,然而,卻又發現那雙眸子似乎隻是有些呆滯,並未有什麽特別。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屋內的氣氛。


  內侍連忙迎了出去,隨即帶著兩個人進來,衝定武帝躬身道:“陛下,張丹師來了!”


  定武帝眼神一震,移開看向墨白的眼神,直直朝著門外看去,嘴裏沉聲道:“進!”


  而墨白聽聞來人依然是張丹師,心頭一頓,這張丹師定然不敢說實話的。


  “陛下!”張丹師和張邦立快步進來,衝著定武帝施禮。


  定武帝微微抬手,並不客套,直言道:“快為皇兒瞧瞧!”


  “是!”張丹師也不敢耽擱,一轉身便直朝墨白看來,卻是一愣:“殿下醒了?”


  墨白目光瞅他一眼,別人或許注意不到,他卻能清晰看到張丹師眉心在微跳,眼神之中也有著惶恐不安。


  墨白心中命白,這張丹師是擔心自己剛才出了事,他也罪責難逃。


  並沒有出聲,任由他來到自己身邊躬著身子,替自己診脈。


  此時,墨白的生機已穩定下來,但底子之虛,是個大夫就能看出來。


  張丹師微微眯著眼,心頭卻是在劇跳,這明王脈息微弱,且紊亂不休,剛才若一口氣沒挺過來……好險!

  他診脈良久,卻又再一次感覺心頭震撼,經過這一次,明王那一縷若有若無的生機居然還在。


  “老夫醫道多年,此次當真是碰到了奇事!”張丹師心中暗語,卻緩緩放開了明王的手。


  正準備轉身去向陛下匯報,卻突然眼皮微跳,卻見那明王正直直盯著自己,那眼神讓他陡然想起白日裏,明王似乎也曾如此看過他。


  而且還有那句“醫者,德為重,仁心仁術!”也突然在他腦海裏飄蕩不休。


  張丹師眼眸波動不休,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懼感,這明王竟似有古怪……


  不過這種念頭隻是一閃,便是消失,他相信就是醫道多年的大師,也未必能夠查探出明王那縷生機在。


  更別說明王這等紈絝子,怎可能察覺出異常?


  眼神一定,一轉身,對著正等待的陛下躬身道:“陛下,明王無大礙,隻是舊傷未愈,勞頓過度,以至於身體不支,隻需細細調養數月,便可痊愈!”


  定武帝和張邦立自然知道這是明王在,張丹師沒有明說,但他們隻需聽明王暫時無礙就好。


  兩人心頭都是略微放鬆了一些,不過張邦立卻是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下,心道“就這點路都走不得,能經得車馬?”


  但此時畢竟明王在這,他也不好問出口。


  然而卻不想,就在此時,那明王卻突然開口了:“父皇,這張丹師乃是庸醫,兒臣經他診治過後,卻仍然渾身痛楚不堪,他卻欺瞞父皇說兒臣無事,定是庸醫,兒臣懇求父皇為兒臣換個名醫診治!”


  對所有人來說,這道虛弱的聲音突然開口都是意外。


  他的話更是讓人意外。


  一時間,這間房裏的氣氛仿佛陡然之間,便凝聚了起來,所有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而那張丹師卻是一瞬間,多年清修的道心便被破了,強製抑製,也穩固不了那瘋狂挑動的心跳,後背更是瞬間打濕。


  然而,在他緊張到了極點之時,卻隻聽定武帝的聲音忽然傳來:“皇兒休得無禮,張丹師乃醫道聖手,活人無數,怎可妄語?”


  張丹師隻覺那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又緩緩落下,再次一躬身對定武帝道:“陛下,還請勿怪明王殿下,明王傷勢未痊愈,固心焦氣燥,這實屬病理所致,並非本心,隻待修養數日,便自會平息!”


  墨白沒有再看向張丹師,而是看著定武帝,最終緩緩垂下了眸子。


  他其實早知道是這種結果,皇帝不會不相信張丹師,而相信自己。


  所以他絕不會再讓多一個人接觸自己的傷勢,以免帶來變數。


  但他剛才還是開口了,其實隻是抱著一線希望而已。


  他如今的身體,其實若有高明醫師,膽大一些,心仁一些,未必就一定說他已無藥可治。


  隻要他還有希望活下去,皇家便無需再送他走。而隻要給他時間能留下來靜養,那憑借他自己的本事,定有痊愈之日。


  所以雖然明知希望不大,墨白也不能不試上一試,但最終,定武帝果然不肯。


  墨白垂下了眸子,不再出聲,他心中已定下,就這樣吧。


  其實他也明白,就算換個醫師,也不知醫術如何,若不敢接手,反而將他真實情況說出,那先前的擔憂,便要成為現實了。


  “張丹師,眼下便已是中秋,不久這京城便將寒氣深沉,可對我皇兒修養有礙?”定武帝緩緩開口。


  來了!


  墨白縱使早有所料,但這一刻真的來了,他心裏還是不由一緊,但他沉默著並不出聲。


  反抗到了這一刻,再無半點作用。


  張丹師連連點頭:“陛下所慮甚是,若是能尋一適宜之地以供明王調養,明王定能加快痊愈!”


  定武帝點點頭,略作思索,隨即看向墨白:“皇兒,你封號明王,你如今已完婚,正是該到就封之時,明珠市乃海濱城市,氣候相比京中要好上許多,正好利於你修養,既然如此,遲不如早,明日你便正式就封吧!”


  墨白抬起頭,看著定武帝,緩緩點頭道:“是,父皇!”


  這一刻,張丹師和張邦立兩人,都不由對視了一眼。


  定武帝高站上方,臉上出現了一抹笑意:“去和你母後告個別吧!”


  墨白沒用人攙扶,獨自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定武帝臉上的笑意,和那雙依然威嚴的眸子,他緩緩跪下,連磕三個頭,抬起頭來,卻沒有答話,而是先問道:“父皇,兒臣此次新婚日遭賊人刺殺,險些喪命,聽聞賊人已被拿住,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將這藐視我皇家威嚴的賊人碎屍萬段,若不如此,定人人欺我皇室無能,還何以威嚴定江山?”


  定武帝臉上的笑容僵住,張邦立臉色直抽,張丹師卻是心中驟然慢了一拍,眼角餘光打量那跪在地上的墨白。


  若先前他或許會忽略,但此刻,他卻是記起了剛剛為墨白診脈中,他那混亂的脈息,按說他不應該有這麽利落的身子才對,可他卻獨自站起又跪下,還磕頭,臉無異色!

  這讓張丹師心頭越發古怪起來,但此刻,他什麽也不敢說,隻能將這疑惑放在心中。


  而,此刻屋裏的氣氛,卻是尷尬的。


  很明顯,明王這話已經逾越了,皇室如何定江山,是你一皇子能置評的?


  但此時此刻,卻隻剩下尷尬,沒人會和明王發火,隻聽定武帝輕聲道:“皇兒安心,朕自會與你做主。去吧!”


  墨白嘴角浮起一抹笑容,眼眸盯著定武帝點頭道:“父皇,那兒臣走了!”


  不是告退,是走了!


  其實這時候,一般皇子都要情感豐富的表達出離開聖上時的不舍,以及向聖上請罪,自己不能再侍奉身旁……


  而墨白卻隻是一句走了,便不用招呼的站起了身,在內侍帶領下,轉身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定武帝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眸光直射向張丹師:“張丹師,皇兒情況具體如何?”


  能做一國之大帝,豈能是傻子,任人蒙騙?

  明王數步階梯都挨不過,他心中豈能沒有擔憂,要知道這是大事,輕忽不得。


  張丹師也臉色一肅,再次躬身,聲音沉凝道:“陛下,有藥石做保,兩日之內,明王應無不妥。但上清山人下手實在太狠,截斷了明王心脈不說,那掌力卻陰狠至極,仍然糾纏不休,時時欲置明王於死地。然而如今明王已受不得大補,若要穩妥,恐怕還需溫補元氣之丹藥……”


  張丹師說到這兒不出聲了,他依然還是希望為自己留個台階,雖然已做了諸多準備,但多個退路總是好的。


  原以為陛下定不會賜予歸元丹,他卻不知,先前明王與定武帝對視之時,定武帝那剛硬的帝心一顫,還是動了絲絲父子之情。


  而且明王剛才那差點就此亡命的姿態被他親眼所見,他心中也的確有了陰影,越發重視起來,擔心出了意外,此刻竟下了狠心,沉聲道:“好,就賜予一粒歸元丹於我皇兒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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