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個陌生作者的來稿
江建中以江寒雪大哥的語氣給醉白池回了一條信息，直言不諱地把江寒雪要辭職的意思告訴了他，並相對冷靜地提醒醉白池說：「多餘的話不必說了，各自心知肚明，希望能行個方便，不至於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正滿懷旖旎期待的醉白池看到這條簡訊，無異於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可謂羞怒交加，他沒有想到江寒雪會把簡訊給她大哥看，他更加沒想到江寒雪的大哥會如此直白地回復自己，那語氣看上去好像真把自己當做禽獸一類的上司了，這讓醉白池非常難以接受，他是有身份地位老婆孩子的人，而且那條簡訊他明明只是暗示，明明穿了衣戴了冠，為什麼還要被這樣對待？
衣冠禽獸和禽獸根本不是一種生物好嗎？
醉白池一番羞憤的心理獨白之後，調整好情緒，回道：「原本是想說一些分組的事情，想拉幾個優秀主編到我的團隊來，沒想到得到這個消息，覺得非常意外和震驚，不過書劍向來是一個人性化的公司，如果員工做得不開心，想離職，我本人以及公司其他領導，都不會有任何為難。最後我想說的是，這個消息還是讓我覺得非常遺憾。」
江建中暗罵了一句「臉皮真夠厚的」，然後秒刪了醉白池的簡訊，他和江寒雪兄妹連心，一致覺得和醉白池相關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噁心。
1月10日，賦閑在家的寧輕舟陪江寒雪去書劍辦離職，江寒雪情緒還是有些低落，一路上沉默不語，側著頭盯著車窗外發獃，寧輕舟心裡很清楚，有些「心情差」，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安慰的，於是他就安靜地坐在旁邊，順便想一想自己的事情。
這幾天下來，寧輕舟有一個很奇妙的感觸，來到這個新世界之後，他發現自己對自己、他人以及周圍各種事物的理解和看法比在地球上的時候更為清晰，心態也淡然很多，好像一個長期近視的人突然戴上了度數合適的眼鏡。
寧輕舟正想得投入，聽到江寒雪終於說話了：「今天會下雪。」
「嗯？」
江寒雪轉過頭看著寧輕舟：「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
寧輕舟點點頭，笑著說：「還挺應景。」
「是啊，給我營造氣氛來了。」江寒雪也笑了笑：「印象中，十八歲之後，雪下得就越來越敷衍，小時候那種漫天大雪的場景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可能是因為你長大了，所以看到的東西就按比例縮小，而且人的記憶會帶著點誤差的。」
「有道理。」
一小段沉默過後，江寒雪跟司機說：「師傅，在前面路口停就可以了。」
兩人下了計程車，沒走多遠，來到書劍公司門口，寧輕舟抬頭看了一眼書劍公司的大門，正要說什麼，聽到江寒雪輕輕嘆了一口氣，就識趣地把話咽了回去。
進了公司大門，坐電梯到三樓，出電梯之後，江寒雪刷了門禁，帶著寧輕舟來到書劍的編輯部，已經提前聽到風聲的書劍編輯們看到江寒雪過來，趕緊假裝認真工作，避免有眼神接觸而不敢打招呼的尷尬，畢竟傳聞中說江寒雪是跟醉白池總編鬧翻了才辭的職，對還想繼續在書劍工作的責編們來說，現在不是向江寒雪表現自己人情味的時候。
「江雪過來了？」二組主編冰心和三組主編喬林走了過來，以前經常一起組團吃飯的三個人，這時見面，氣氛多少有些尷尬，冰心和喬林的笑容中帶著一絲心照不宣的無奈。
「嗯。」江寒雪倒表現得很自然，給寧輕舟做了介紹，笑著說：「你以後想在書劍混的話，趕緊抓住機會討好兩位大大。」
寧輕舟笑道：「以後還請心大和林大多多照顧。」
冰心問：「你在書劍寫書？」
「有這個打算，現在還在寫大綱和開篇，想試試看能不能成大神。」寧輕舟謙虛而忠厚的笑了笑。
喬林和冰心一臉看菜鳥的無語表情，說：「那你加油吧。」
江寒雪解釋說：「他就愛開玩笑。」
幾個人正聊著，一個打扮時髦、長得挺漂亮的女孩走了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江寒雪，說：「雪大，我聽說你要辭職啦？」
江寒雪看了那女孩一眼，說：「你先去工作吧。」
冰心和喬林則略帶不滿地瞥了那女孩一眼，寧輕舟鑒貌辨色，猜到那女孩的身份，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那女孩隨口應了一句「嗯，馬上就工作」，然後繼續問：「雪大為什麼要辭職啊，因為要跳槽嗎？」
冰心不耐煩接道：「綠蘿你真夠八卦的，你家主編有什麼事情還要跟你說。」
綠蘿不以為意，說：「我關心下自己老大，也沒什麼吧，對不對雪大？」
江寒雪笑了一下，繼續收拾東西，綠蘿假模假式地嘆了一口氣，說：「雪大走了，我好捨不得啊，還有好多東西沒跟雪大學習呢。」接著話鋒一轉：「那雪大你等下辦好離職，跟我交接一下工作吧。」
冰心冷笑一聲，說：「主編工作什麼時候要跟一個責編交接了？」
綠蘿不卑不亢道：「那去問問池總好了。」把冰心噎得無言以對。
江寒雪轉眼看向綠蘿，道：「我辦離職之前，會開個小組會議，跟大家把工作交代好，你不用那麼著急，現在可以回去工作了吧？」
「當然可以的，雪大要幫忙說一聲。」
儘管看得出有在剋制，但綠蘿勝利者的姿態還是顯而易見，回到座位后，在自己小圈子的KK群里說了一句：「兵不血刃，搞定！這周末我請大家唱歌。」
然後另外幾個編輯排隊回復：「恭喜綠蘿主編！謝謝綠蘿主編請客！（撒花表情）」
半個小時后，江寒雪收拾完辦公桌上的東西，把箱子交給寧輕舟，說：「你去一樓大廳等我，我去辦離職手續。」
寧輕舟抱著箱子去了一樓，在大廳沙發上坐了半個多小時，江寒雪終於出來，對著他擺擺手，寧輕舟走了過去，兩人剛要出門，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道：「寒江雪等下。」
兩人回頭，看到綠蘿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裡，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江寒雪問：「還有什麼事情嗎？」
綠蘿搖搖頭，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之前你是我主編嘛，大家又是同事，終歸不好開口，現在你什麼都不是了，我覺得要跟你說一下。」
江寒雪「嗯」了一聲，說：「但我沒興趣聽。」說著轉身就走，綠蘿追了上來，說：「寒江雪，坦白說，我沒想到你會走得這麼容易，我以為你多少有點戰鬥力呢，我都還沒正式出手。」
江寒雪不理她，繼續往前走，但是寧輕舟停了下來，江寒雪拉了他一下，說：「幹嘛？走了。」
寧輕舟轉過身，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盯著綠蘿，問：「你就是綠蘿？」
綠蘿看了寧輕舟一眼，看他穿著一般，知道不是什麼二代一類的人物，優越感再冒三丈，答說：「對，我就是綠蘿。」
「那正好，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不知方不方便？」
「你說。」
「動物園裡，狼王提拔了一隻小白兔做丞相，請問小白兔應該拿胡蘿蔔感謝狼王，還是拿肉感謝狼王？」
綠蘿嗤笑了一聲，說：「這是幼兒園大班的問題吧？」
寧輕舟說：「不是，我一次面試，面試官問我的問題。」
「噢。」綠蘿想了想，認為這是企業強調狼性文化的題目，說：「狼永遠是吃肉的，所以小白兔只能拿肉感謝狼王。」
寧輕舟點點頭，說：「綠蘿你說的對，對於沒有真正能力和實力的小白兔來說，被狼提拔了，她只能肉償。」
綠蘿登時明白過來，臉刷地紅了，怒瞪了寧輕舟一眼：「你……」
寧輕舟清冷地笑了一聲，說：「你應該記住兩點，第一，在你之前的職業生涯中，江寒雪一直是你的老大，一直壓著你一頭，你甚至只能可憐地等到江寒雪辭職后，才敢喊她一聲名字；第二，請相信我，在你之後的職業生涯中，江寒雪一樣可以刷得你一根毛不剩，這就是靠臉吃三年，靠本事吃一生的道理，與你共勉，留步吧。」
寧輕舟說完，瀟洒轉身，用肩膀蹭了江寒雪一下，說：「雪兒，咱們走。」
江寒雪忍著笑意，乖乖地跟上寧輕舟，待兩人走遠，綠蘿才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果然賤人的朋友都是賤人！」
江、寧二人上了計程車后，江寒雪終於放聲笑了起來，說：「輕舟你那個小白兔的故事太損了。」
寧輕舟道：「這算什麼，我剛沒抽丫倆大嘴巴子，已經夠聖母的了。」
江寒雪又笑了一會，然後轉頭看著寧輕舟，認真說道：「輕舟，今天謝謝你。」
寧輕舟搖頭道：「我們的字典里沒有「謝謝」這兩個字。」
江寒雪點了點頭，她看著寧輕舟重新變柔和的臉，又想起他剛才面對綠蘿時那張冰冷而陰險的臉，心裡某根弦被觸動了一下。
……
寒雪辭職的當天晚上，果然還是下了雪。
江寒雪坐在床上，回復著同事和作者的問候，自她改了「已從書劍離職」的狀態之後，她的KK幾乎被彈垮了。
回復到晚上九點多，終於回完，正要躺下休息一會，忽然郵件提示有新郵件進來，江寒雪出於職業本能地點開郵件，看到一份書名為《盤龍》的小說投稿。
與此同時，正在跟醉白池總編聊KK的綠蘿也收到一份同樣的投稿，投稿郵件里還特意注了一句「作者的話」：為奇幻之崛起而投稿，希望編輯大大給我一個機會，給奇幻一個機會。
綠蘿一陣無語，然後對著那份投稿笑罵道：「逗比吧你，還奇幻，現在誰還看奇幻？」
綠蘿把那句話的截圖發給醉白池，醉白池回道：「你就跟作者說，咱們書劍廟小，不夠你帶奇幻崛起的，你去別家看看吧，煞筆！」
綠蘿哈哈大笑，過了一會，把拒稿的萬金油回復給了那份投稿：「您的來稿沒有通過內簽審核，謝謝來稿，再接再厲。」正要發送，又想到什麼，補了一句：「另外，建議作者好好研究一下現今網文的主流風向，把心思用在書上，不要覺得投機取巧投冷門就一定能過稿。」然後點了發送。
朋來公寓302，寧輕舟穿著熊貓連體睡衣，站在電腦前，看到新郵件,臉上漾開詭異的笑意，說了句「完美」，關電腦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