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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我上了樓,叫蓁蓁拿來了處理傷口的東西,便喚她出去關上了門,囑咐她今日的事別告知挽歌,否則讓她擔心。我拿了東西進去,見夏離滄被他們抬到桌前,正趴在桌子上。


  我上前看,發覺隻是手臂處被劃傷了幾處,其他地方並無大礙,隻是喝得太醉。我本想把他挪到床上,卻發覺自己根本搬不動,便將他的手臂拿過,幸得他的袖子極寬,我將袖子向上綰。


  不想他忽然醒了,隻忽然拉住我的手,又抬起頭,睜開眼,滿嘴酒氣道:“你可是怕這世事阻撓?”我知道他是酒醉了胡亂言語,未回答他。


  他忽而站起身,大聲道:“若誰敢指指點點,說你半句,我便殺了他!一個人說,我便殺一個,若大多人都這麽說,我便殺了這整個城的人。”


  他語氣似乎又軟了一些,道:“愛而不得是最苦。”我未想他會說出這些,但敢肯定這些話不是為我說的。那是誰?柳紅酥?仔細想想他說的話,若是柳紅酥被人評頭論足,倒也正常,隻是也不見他如此憤怒,難不成他對柳紅酥當真用情那麽深?

  門忽被推開,見蓁蓁進來,應是聽見夏離滄的吼聲被驚嚇到。我出門去,看了看四周未有人出來,和蓁蓁說了沒事,便進去桌旁坐著。


  我看他醉著,也不可能認出我,便坐在他旁邊,未再坐去屏風後。我倒了杯茶予他,又為他處理下傷口,他隻低著頭,似乎酒醒了些。


  等處理好了,他看向我,恢複了以往戲虐的笑容,道:“如今已是深夜,誤了姑娘的時間,姑娘大可將我送回客棧,重尋個人來,以姑娘的身份,再尋個人來也不難吧。”說完,他便起身欲走,我拉住他。


  雖不知他為何會出現在京城,為何會來這裏,但他如今這般樣子,實是放心不下。他看向我,未說話。我道:“既收了銀子,便認準了你,哪有輕易改之的道理?”不想他轉過身來,定定看著我,我怕他將我認出,又篤定了他認不出我,便也看著他。他放開我的手,似自嘲的笑了笑,坐在凳子上,道:“原不曾注意,如今才發覺,你的聲音和語氣都像極了我一位故人。”


  我忽然愣住,看他未看我,才坐在一旁,倒茶予他,笑道:“公子應知道,這世上相像的人千千萬萬。”他抿了口茶,看著我搖搖頭,笑道:“非也,姑娘雖是像那位故人,卻也隻是一瞬。”我被他說的話哽住,未明白他的意思。


  整理了下情緒,我問道:“公子怎麽來了這兒?看公子,倒像是有心事的樣子。”他未回,看向我,反而笑問道:“姑娘為何會選我?”我未想他會反問我,隻笑道:“自是緣分罷了。”


  他大笑了許久,似是因了我的答案。我問道:“公子為何發笑?”他忽然湊近我,道:“姑娘可知,緣分是世間最為可笑的東西。”確實可笑,比如今日我遇見了你。


  我點點頭,他看了眼房間,起身走了走,回頭問道:“竹城姑娘就沒有酒嗎?”我道:“公子已經喝醉了,便別再喝了,若是要其他的什麽,我自會為公子奉上。”


  他又看了我許久,笑道:“那便泡些茶來吧。”我點點頭,起身打開門,蓁蓁見開了門,問道:“姑娘,需要些什麽?”我道:“泡些淡茶來,再上些小菜,清淡一些的。”蓁蓁點點頭,便下樓去叫人準備。


  回了房間,他隻盯著桌子,又抬眼看我,問道:“如若你愛上一個人,但卻有悖世事常理,被眾人所指點談論,你可會堅持你的情感?”看來他說的極有可能便是柳紅酥了,她是妓女,而且是薺青樓的頭牌,夏離滄若是決意了同她在一起,世事爭議和眼光是必不可少的。


  我在慶幸,也在真心為他高興。我本以為,他會一直那樣下去,終有個他願意付出的人,我是高興的,哪怕那個人不曾是我,哪怕他一直是利用我的。


  我笑道:“公子說笑了,世人本就容易動搖,自己的生活本就是自己來過,為何要聽別人的風言風語?”他笑著搖搖頭,道:“你不明白,這是我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的事,更何況,就算我不介意,那他呢?”


  我明白,就算他再愛柳紅酥,聽見世人的指點評論,也會動搖,更何況,怕是柳紅酥自己也不定承受得住。就如我一般,本已堅定的心,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


  三爺,我知道他身份神秘,人也完美的緊,隻是未料到,他便是沈言,隻這個名字,就在無形中給我們之間加了一道厚厚的枷鎖,無法感受,無法回應,更無法跨越。


  我喃喃道:“那個人,於你而言,算是什麽?”我在問他,卻更像在問自己。他看著我,重重吐出兩個字,道:“呼吸。”呼吸,伴隨自己的,每一刻都在的,無法舍棄的,呼吸。至少,呼吸是那麽近。可三爺於我而言,是我的明月,我觸碰不到,感受不到,隻能看著。


  我心頭一緊,也感覺十分難過。空氣中彌漫的,是我和夏離滄各懷心思,卻是一般難受的心情。正這時,有敲門聲響起,我起身開門,見是蓁蓁抬著菜和酒,我接過來,蓁蓁怕是看出我的臉色有些差,悄聲問道:“可有事?”


  我搖頭,她退了出去,我便關上門。我將菜布好,將茶遞予他,他品了一口,似品了許久,才咽了下去,苦笑道:“茶是好,隻是,太過於苦了。”我叫蓁蓁拿的是淡茶,應不會苦,我品了一口,隻有些許的苦味,我看向他,見他皺著眉,想是懂了,他喝的茶是苦的原因。


  我記得以前聽人說過,很多味道,很多事情,是由自己的心情決定的。像那次生辰時吃的麵,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自此以後,我吃的麵,都是極淡的味道。


  我們未再談及感情,隻聊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小菜卻一口未動。他終是酒喝多了,不知過了多久,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也未能叫醒。


  我叫蓁蓁進來把菜撤了,又喚了人來將他挪去客房,同挽歌說了一聲,房間的錢我來出。上次那個男子說的話,讓我十分在意,以後的事,能不將挽歌牽扯進來,便盡量不去打擾她。


  一整晚我睡得都不是很安穩,在夢中驚醒了好幾次,卻不記得夢見了些什麽。直到第二日一早,天還未亮,便聽見敲門聲,我含著睡意前去開門,見是蓁蓁,她有些驚慌,我問發生了何事,她忙道:“上官府二公子大清早便來尋姑娘,帶了一些人,姐姐不在,攔不住,快到湘館這邊了。”


  我想起他昨日在這兒放的狠話,不想當真找上門來了,我道:“蓁蓁,我還未整理好,你先去擋一擋,就說我請他去坐著,一會兒便過去。”蓁蓁有些害怕,道:“若是他不依該如何?”我搖搖頭,道:“不會的,去吧,再耽擱定是來不及了。”


  昨晚見他,我猜他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種人了,定是極要麵子的,來這環采閣極大的原因怕是昨夜守在了環采閣門口,卻未見夏離滄,今早便來找我了,他定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隻是想嚇唬我,不然也不會天色未亮,挽歌沒在的時候闖進來。


  我洗漱整理完畢了,便下樓去往閣裏,蓁蓁在門口守著,見我來了,忙過來道:“如姑娘所說,他是過來了,隻是一直放著狠話。”我見他帶來的人都在庭院中。示意蓁蓁沒事,叫她出去關了門,自己進了房內。


  進了房間,見上官晏坐在桌前,吃著糕點,見我來了,放下手中的吃食,刻意笑道:“竹城姑娘,我那麽早來尋你,姑娘可有幾分感動?”我笑笑,坐在一旁,道:“公子花了那麽大的心思來看我,我當然感動了。”


  他大笑了幾聲,道:“我本是來看看姑娘,但卻聽聞昨夜該離去的人卻未離去,怕有人占了竹城姑娘的便宜,故特找了人來保護姑娘。”我坐的離他近了些,笑道:“公子真會開玩笑,我怎會不知采寒三仙隻是雅興的道理?今早我本睡得好好的,不想公子來擾了我的睡意。”


  他拿起糕點來吃,坐的也湊近了些,道:“竹城,我知道你有勇有謀,隻是昨晚的那個人,你藏著他護著他,我怕,我便沒那麽喜歡你了。”我笑笑,看向他,道:“本月還有一次見客的機會,我本昨日還在想著,要選上官公子的,公子所言極是,昨夜那個人,我早早便叫人趕了他出去,又有何包庇他的道理?”


  他看著我,笑容也收了起來,看了我許久,我便笑著看著他,他才撇過頭,道:“竹城的意思,是下次要選我了?”我點點頭,如今看來,也沒有辦法了,隻能將計就計。他點點頭笑道:“你怕是累了,又因了我未好好休息,快些去再睡一會兒。”


  我知道他目的達到,不打算繼續鬧事了,便起身笑道:“那公子也快些回去吧,想是公子也極累了。”我行禮欲走,被他拉住,他笑笑:“去吧。”我掙開,趕忙回到房間去,走至門口,想起夏離滄,去看了,才知道他就在剛才就已經離開了。


  回到房間,蓁蓁進來,遞了一張紙條予我,道:“方才夏公子找人拿了筆和紙寫了說留給姑娘的。”我打開,隻見上有兩字: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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